难忘东湾
2018年09月14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陈竹君
  小时候,村子周边有好多湾,有东湾、西湾、窑湾和沟南湾,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来。这些湾大都常年有水,有的还生长着茂密的蒲草和芦苇。我们那里地处半岛内陆,远离海边,也没有河流经过,这些大大小小的水湾,便成了吸引孩子们的天然乐园。印象中西湾、窑湾和沟南湾我去得不是很多,去的最多也是感情最深的,还是离我们家最近的东湾,儿时的许多美好回忆都留在了这里。
  东湾在村子东头,西面靠大街,往东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湾大体呈方形,水面宽阔,岸边杨柳成荫,灌木丛生,平静的水面被掩映在柳荫和树丛当中。至于哪年有的东湾不得而知。听老人们说,湾能防水,一直在这里,这应该是大自然的造化吧。   
  东湾的美是分季节的。春天,大地复苏,天朗气清,冰雪开始融化,覆盖在水面上的厚厚冰层慢慢隐去,一汪碧水露出脸来,阵阵春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岸上的柳条垂了下来,锋快的“剪刀”裁出了嫩嫩细叶。树梢间,喜鹊唧唧喳喳吵闹着,飞起来又落下去,成双成对的燕子来到水边,一边叫着,一边挑剔地啄着春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大诗人笔下的动人春意,活脱脱展现在眼前。
  天逐渐转暖,妇女们三三两两蹲坐水边,浆洗着积攒了一冬天的衣服。母亲也来了,我和妹妹跟在身边,水乍暖还凉,母亲的手浸泡得发红。青蛙从水里露出头来,漂浮在不远的水面上,窥探着周围的动静,偶尔叫上一两声,似乎是在和我们打招呼。我捡起小石头扔了过去,青蛙不见了,剩下一圈圈波纹四面散去。母亲们知道,洗衣服要赶早,过几天要挑湾了。
  所谓挑湾,就是挖出湾底的淤泥,运到田里做肥料。挑湾是个大场面,每次都会上演一出大戏。消息灵通的人听说要挑湾,便早早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工具站在岸边等候,当看到湾里的水快要抽干时,便一窝蜂似的涌到湾底,捕捞已经被泥水呛得浮在水面上挣扎的鱼虾。岸上的人们同样兴奋着,见到有谁捞到了大一点的鱼,便齐声喝起彩来。我也曾跃跃欲试,但家长不允,说是水下有危险,只好站在人群里跟着吆喝。 
  麦收过后很快进入了暑天。我的少年时代赶上“文革”,学校的课时开时停,同学们去队里干活还不够年龄,吃完饭经常无事可做。入伏后天气闷热,大人们除了一早一晚下地,剩下的时间待在家里。孩子们的心思正好相反,天气越热就越想往外跑。我心里想着东湾,便常常趁大人们午睡的时候溜出家门直奔东湾。小伙伴们和我想到一块了,东湾里早就聚满了人,偌大的水面上,像是下了一锅饺子,男男女女人头攒动,喊叫声、戏水声不绝于耳……我急匆匆把小裤子脱下,随地一扔,一头扎到水里,顿时感到通身凉爽,刚才的闷热与烦躁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为此没少挨家长批评,说我耍心太浓,不务正业。但我总是控制不住,一有机会还是往东湾跑。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和小伙伴们一样,肩负着背篓拾草的使命,以填补家里做饭烧火之用。这时候的东湾没有了夏天的喧闹,清澈的水面显得有些冷落,树上的蝉还在有气无力地叫着,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下来,散落在水面上慢慢下沉,中午时分,鱼儿纷纷浮上水面,敏捷的燕子在水上穿梭,岸边钓鱼的人兴趣正浓。我也曾拿着父亲做的渔具来水边垂钓。
  几场北风吹过,天空飘起了雪花,东湾结冰了。北风不停地吹,冰层越结越厚,就像一块彩色的玻璃平铺在水面上,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蓝色耀眼的光,看上去冷飕飕的。但这并不影响孩子们的心情,年龄大一点的在冰面上玩滑冰,先是猛跑几步,然后站稳双脚快速滑出去,速度飞快,像是射出去的箭,围观的人报以阵阵掌声。年龄稍小一点的不敢逞能,由另外一个人推着向前滑动。我经常和小伙伴们玩木牛(陀螺)比赛游戏,先是使劲抽打转动着的木牛,到了约定的时间齐声喊停,各自收起鞭子,任凭木牛在冰上自由地转动,看谁的木牛转动的时间最长。玩到入迷时不觉时间长,经常是抬头看天,才知已是下午,回家的路上,心里还想着转动的木牛。
  少年时代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东湾的故事慢慢成为过去。再后来,我听说东湾没有了,被填平了。不只是东湾,西湾、窑湾还有沟南湾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房屋,或者一片片农田。我心里生出些许惆怅与惋惜,想起了老人们的话,没有湾大水来了怎么办?没有湾孩子们到哪里去感受水的乐趣?不知那些青蛙们到哪里合唱,燕子们又去哪里啄了春泥?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