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怡芗
1977年当兵第一年,当时我在部队农场炊事班。秋天的一个下午,男兵们在大田里收割玉米,班长让我到菜地摘菜准备做晚饭。
摘完豆角、茄子、黄瓜,我提着满满一桶菜哼着小曲儿往回走。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菜园西南角的篱笆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再仔细一看吓了我一跳,破损的篱笆旁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两只小眼睛惶恐地看着我,他手里还攥着两个西红柿。
“小偷,竟敢到这里偷菜!”我飞快地走过去抓住了他。小男孩怯懦地说:“俺叫墩子,娘病了,俺摘柿子给娘吃。”我大声训斥着:“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敢撒谎,让你爸妈好好管教管教。”为了不影响做饭,我把菜放到炊事班,带着墩子去了他的家。
去墩子家的途中路过几片庄稼地,看着田里长得参差不齐的玉米,我心里暗暗生出几分骄傲,农民的庄稼比我们部队农场种得差远了。墩子指着村西头一处低矮的土房子说:“那里就是俺家。”
进去一看,我惊呆了,没想到墩子家这么穷,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墩子的姐姐正在灶台旁添柴火烧着水,烟雾中房间看着更加昏暗,墩子生病的母亲躺在床上。从墩子母亲口中得知,瘦小的墩子已经八岁,还没有上学,父母挣的工分也就勉强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
上世纪70年代国家百废待兴,经济发展比较滞后,那时城市里购买物品凭票供应,农村还是“大锅饭”,非常落后。这是我从学校走向社会的第一年,我们这些城市兵对农村的生活状况很不了解,农民的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从墩子家出来我哽咽落泪,心里后悔啊,后悔那样对待墩子,一路上想着怎样帮助墩子一家……
转眼几十年过去,部队农场按照政策早已移交给当地政府,我也早已回到原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五年前我又去过那片农田,早已解决温饱的墩子,中等身材肤色黝黑微微发福。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纱帐,已是墩子家的庄稼地。墩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墩子的儿子外出打工,墩子两口子还是守着自己的土地。他说穷日子过怕了,只有守着脚下的土地,心里才会踏实。墩子说:“当年俺偷你们农场的柿子被抓,因祸得福认识了你,后来得到你们这些好心人的帮助,农场领导带着你们不仅给俺家送来食物和钱,还带来医生给俺娘治病,帮俺上了学,多亏你们啦。”走时,墩子不由分说煮了一锅玉米给我带上。
又是一年金秋时节,墩子又在青纱帐里忙碌了吧,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希望墩子和农民兄弟们的生活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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