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杰
日本是一个岛国,台风和地震等自然灾害时有发生。没想到的是,前段时间,我去日本三周,就接连遇到了被称为25年来最强台风的“飞燕”和北海道7.0级地震。所幸“飞燕”来时我已于前一天离开大阪,到了富士山下的山中湖村；北海道地震的那个晚上则睡在东京秋叶原的一幢14层高的酒店里。因而,对于两次灾难现场,我知道的并不多,所了解的一些信息部分来自当地媒体,如电视台一直跟踪台风的路径,大部分则是国内的微信朋友圈。事过时移,当我比原计划延期六天回到家,翻看日记的时候,竟然发现那几天的心绪其实是非常复杂的,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日本人对台风的称呼只有第ⅹ号,如“飞燕”就是今年第21号台风,不像我们习惯的又有名又有号。在大阪的时候,从当地电视台的预报中知道21号台风将在9月4日前后登陆阪神一带,就是大阪和神户。刚到富士山山中湖村的时候,天还晴朗,晚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此后近30个小时风雨交加,此间没有丝毫的疲惫和歇息。这是我从未经历过的一场豪雨,风和雨交织在一起,无情地冲击着我住的一幢二层小楼。
这一天,当地电视台不间断地播报着台风行进的路径以及所及之处造成的危害。台风登陆的城市大阪的关西空港,因为是填海而建,飞机跑道比海平面高不了多少,很快就被高三米的大浪淹了。好在各航空公司和机场方面早有防备,并无飞机被海水和狂风侵犯。受损严重的为机场与陆路唯一的连接桥梁,一座高超过百米的公路铁路两用桥。一艘行驶中的巨型油轮突然被风吹得调转船头,撞上了大桥的铁路部分,原本进出机场的主要运输方式被中断。到过关西空港的人都知道,这里虽是孤岛,火车却通达周边的大小城市。桥梁腰折,火车停驶,大量等待坐火车出港的乘客被滞留在机场候机大楼。后来我看到国内微信朋友圈所谓关西空港成为孤岛的说法,估计源于此。其实孤岛一说并不全面,除了铁路与空港联络,还有公路。大量滞留乘客都是在台风减弱之后,坐机场方面提供的免费大巴离开空港的。
我蜗居的山中湖村,坐落在富士山的半山腰,海拔一千米,是观赏富士山景的最佳地点。猜想,过去这里的确是个村,随着富士山名扬世界,来此的游客越来越多,宾馆、居酒屋、民宿、超市兴起,村便有其名无其实了。不过,山中湖村依然保留着很多我们熟悉的村里人的习惯。台风来袭,风急雨骤之时,村里的大喇叭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人说几句话,大意是提醒人们不要出去,尤其是不要上山、下湖。还有一个大概是当地的风俗,台风或其他灾害来时,村里时常会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早晨六点被隆隆炮声惊醒,本以为是村里有结婚的,问了宾馆老板,方知这是在告诉大家今日台风的级别,有点像我们的红色或橙色预警。
窝了一天,原来备好的干粮到了晚饭就空了。年轻的宾馆老板立即冒着风雨开车带我们到附近的一处便利店,我们在风雨飘摇中完成了一次冒险采购。吃饱喝足,我开始祈祷风雨赶快过去,毕竟我们是来旅行,而不是窝在小楼听风看雨的。电视台的路径直播告诉我,台风在明天凌晨离开本岛,朝着俄罗斯方向继续它的行程。
果然,翌日清早,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喜悦地告知村民台风过去了,大家平安。接着是三声轰鸣的炮声,台风警报解除。我们骑自行车出门观景,山中湖犹如一张蓝色画布,将白云环绕的富士山印在湖面,极美。来到一家便利店,把当天所有报纸翻了一遍。关于台风的消息各大报章都非常简单,或许他们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继续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台风再凶,是可预报、预防的,人躲起来,飞机停航,轮船进港,即便树被连根拔起,桥梁被巨轮撞坏,也是能够补种、补修的。第21号台风来势凶猛,几乎横扫日本全境,却并无几人伤亡。相比之下,地震对人类的危害却是突如其来的,之前人们毫无所知,震中天摇地动,墙倒屋塌,山河梦碎。
经历了风雨的日本,并未迎来彩虹。9月6日清晨,我还在睡梦中,知道我来日本的同学连发微信,说日本发生了大地震,问我在哪里。首先,我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感；其次,我尚不知道北海道发生了大地震。赶忙打开电视机,是真的,北海道发生了里氏6.7级地震(之后正式确定为7.0级),电视正在直播北海道地震的相关新闻,断水、断电,机场和新干线停止运行,甚或还有余震的几率。就像前几天对21号台风的报道,日本媒体对震区严重受损场面的播出是相当克制和有限的,救灾现场的画面也不多。次日到便利店看报纸,所用图片非常之小,刊出篇幅寥寥数语,看不到地震现场的惨景,也看不到感人的救援场面。大概这就是日本媒体的报道风格。9月8日,大坂直美夺得美网冠军,是李娜之后夺冠的第二位亚洲人。媒体对此报道也很是吝啬,没有连篇累牍的狂欢与赞美,而是平静、自然。虽然我人在日本,对于发生在日本的北海道大地震却知之甚少。有朋友问,日本现在如何?没如何,一切如旧。的确,以我一个游客是难以看到灾难背后的日本的真相的。
日本人十分爱惜自己赖以生存的那片山水土地,一草一木,河湖山川,被视为不可随意改变的国之瑰宝。他们认为敬畏自然的核心是尊重自然,让大自然在自然的状态下得以自然延续。从第21号台风狂袭日本国土,到北海道7.0级地震,两次不间断的天灾,给这个国家带来的损失可想而知。日本的主管部门和媒体迟迟没有公布有关数字,诸如房屋倒塌多少间、道路冲毁多少公里、多少农作物被毁。有一个数字是公开的,那就是北海道地震死亡42人。是不是他们觉得,与人的生命相比,其他任何经济损失都不足挂齿?台风和地震过后,也有组织发起募捐行动,他们把一张写有募捐意愿的明白纸挂在便利店的结算处,如果你要捐,把钱交给店员,就这么简单。
风雨及震后,于我而言最紧迫的问题是9月10日飞机能否按时出发,打电话到山东航空公司大阪支店,得到的回答是不能。什么时间可以?预计14日,但是这天已经没有座位,只能15日。立即敲定。下一个问题是,11日我们的签证就到期了。电话问询中国驻大阪总领事馆,得到的答复是带着护照、回程机票和每人4000日元手续费,到大阪入国管理局办理护照延期手续。护照延期手续办得很顺当。日本方面已有预案,设有专门的汉语引导员,办理迅速。
但是,飞机在15日并未按期恢复通航,焦急中再次打电话改签到了16日。这天,大阪的天气十分晴朗,我们提前6个小时坐火车赶往关西空港。连接空港的铁路大桥还在修复中,提前一站下车,看到的是间隔几米一位引导员,问我们去哪里,告诉我们坐什么颜色的大巴,清晰明了,推进有序。行李托运,入关候机,中间没有卡壳。晚上6点半,飞机准时降落在济南遥墙国际机场。
本来,这是一次平常、轻松的旅行,我们计划周全,来去机票、住宿,一切安排妥当。因为台风和地震,改变了我们的部分行程,时间从15天延长到21天,为此次日本之行增添了很多话题和感受,当是旅行中的另类所见所闻吧。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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