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的仪式

　　 □魏震
　　说起来是快35年前了——现在,动辄就是几十年前,已经到了轻易不敢细数、不敢深想的岁数——毕业考结束了,小升初也水落石出了,再进校园,看门的大爷说什么也不让了。可同学们总有办法聚在一起。
　　没有电话的日子,通讯靠的是腿。
　　那天,我们商量着去照一张合影,去差不多十里之外的正大照相馆。前后去了两次,一次是照相,第二次取相片也是一起去的。因为很少有机会站在镜头前,同学们的表情略显空洞。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少年郎的忧郁,或是离愁。
　　走出照相馆,就该分手了。顾大个子突然掏出一个微型地球仪,比山楂略大,由几个小巧的立体构件组成,是那个年代很稀罕的智力玩具,之前我们都从他手里抢来玩过,都能熟练地拆开,再拼上。顾大个子飞快地拆分开,一人手里放了一块。正好是七块。
　　自此散去,再未复圆。
　　在飞速变化的时代潮流里,小学同学是最容易走失的。高中同学就好了很多。因为我们有很多的约定。比如一起去趵突泉公园看灯。还有,春天去大佛头野炊。带的多是面包汽水,还有吉他和口琴。改革开放四十年,我们是重新扛起吉他的前几拨人呀。　　
　　为什么是大佛头?因为没有门票。为什么是我们这几个?这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小团伙里有学习好的,也有学习不那么好的；有干部子弟,但多出自平常人家。没人细想,年轻人的择友观,哪有成年人的高瞻远瞩?反正大浪淘沙,最后是这几块料沉淀了下来。
　　这么些年走下来,我想,说得文艺些,或许是因为各自骨子里的浪漫?说得新潮些,是灵魂里共同的有趣?但如果说得直白些,那一定是臭味相投的爱玩儿了。
　　当年大考在前,也没耽误同学们唱歌弹琴。老师在上面讲,我们在下面写诗。高一那年,几个人印制了一期诗歌专号——《黑色》。其实只是叫了《黑色》这样一名儿,顶多是些青春期的困惑苦闷罢了。可从前三十年战战兢兢走过来的家长们望文生义,如临大敌,不约而同地给镇压了。
　　观灯、春游的仪式旧例,渐渐让位给了每年几度的喝酒和欢唱。在聚会里,我们共享各自大学恋爱的纠结心事,自嘲初入职场时的懵懂无奈。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有人做了新郎,有人做了伴郎。接下来,伴郎们也依次晋级新郎,老郎们则被安排去陪最尊贵的娘家人。三十五岁那年的餐桌上,听到了七年的痒；随后的欢唱里,某人唱了最潮的新歌,当众被怀疑结交了小朋友。四十出头,有人春风得意,有人梅开二度。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彼此的见证者。
　　年初搬了新家,约他们去温锅,小群里叮嘱他们:什么也别带,要拿就拿上把吉他吧,如果还留着。
　　前两日,同学老周告诉我,吉他已新买了,正在家练呢。
　　我心想,改天得去买个沙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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