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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眼镜戴十年,四块弹片在体内

     作为枣庄军分区政治委员的韦昌进,如今依然身着军装活跃在部队。但除了必要的活动,他极少提起33年前那次经历。每每乘飞机、坐火车,体内的4块弹片引来安检设备“吱吱”报警时,又时刻提醒着,在他身上,英雄未曾远去。

  本报记者 崔岩    

33年前那场战斗
他喊出“向我开炮”

  “我就是个平常人,千万别把我拔高。”在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专访时,韦昌进这么开场。
  昔日的战斗英雄,已不再是小学思想品德课本中的英武少年,记者眼前的韦昌进,戴着眼镜、温文尔雅,与他当年血洒疆场、喊出“向我开炮”的“王成式”的战斗英雄形象难以匹配。
  时间定格在1985年7月19日,云南边陲,边境自卫防御战。
  敌人的炮弹密集地落在韦昌进所在的哨位周围,他身边的战友或重伤或死亡。
  “炸弹落到猫耳洞口,我突然感觉左眼一阵疼。手一捂,血从指缝流出,再一摸像摸到一个小肉团子,没扯下来,疼得我喊了一声。我才意识到,是眼球被弹片打出来了……”33年前发生的惊心一幕,韦昌进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当时,韦昌进身上多处被弹片击中,右胸被弹片穿透。
  为了给炮兵指示目标,守住阵地,从上午9点多到下午3点多,韦昌进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用报话机向排长报告敌情和方位,一连打退敌人8次连排规模的反扑。
  敌人又扑上来,情况危急,韦昌进迅速拿起报话机,对排长大声喊:“排长,敌人上来了,就在哨所周围。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啊!”
  几分钟后,炮弹骤雨般砸向阵地,猫耳洞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敌人被打败,阵地保住了。
  多年后再回想这一幕,英雄很淡然,没有后悔,“我只是觉得,对准我自己打,才有可能把上了我哨位的这些敌人打死,或者打下去。”
  他说,不愿回忆,因为前线的故事更多的是悲伤和悲壮。
  从前线回来,韦昌进昏迷了7天7夜,在若干次手术后,终于保住了性命,但他全身一共有22处伤口,并失去了左眼,右眼视力也只有0.2。
不能考虑当多大官
要多考虑干多少事

  19岁的那场战斗,将韦昌进的人生劈作两半。除了伴随一生的伤残困扰,还有英雄的勋章。
  1985年9月,征尘未洗、伤口未愈的韦昌进被中央军委选定参加解放军英模汇报团,在全国作先进事迹巡回报告。之后,他又先后获得“战斗英雄”“全国自强模范”等荣誉称号。
  这些年,韦昌进先后在淄博、济南、蓬莱、泰安、枣庄等地任职,从一名战士成长为师职领导干部。无论职务提升,还是平职交流,从未向组织开过口。
  “你是战斗英雄,身体又不好,能不能找组织说说留在济南?”2005年2月,部队调整精简,韦昌进从省城济南被平职交流到离家近千里的蓬莱市人武部任政治委员,妻子劝他。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能因为我曾经立过战功,就向组织提条件。”韦昌进说。
  在济南警备区任副政委时,有人劝他:“老韦,论资历,你干副师职六七年了,工作没少干;论功劳,在战场上你以命相拼;论关系,你和许多老首长私交深厚,个人职务问题上,向上级反映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官当多大是大呢?”韦昌进说,“不能老考虑当多大官,要多考虑干多少事。”
“比起牺牲的战友
活着就是最大幸福”

  当上师职领导后,韦昌进也算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但老战友和亲戚从来没沾过什么光。
  2017年8月,一个老战友找到他,“有个熟人的孩子,征兵体检政审都合格了,帮忙打个招呼选个好方向。”在常人看来,对于担任军分区政委的韦昌进来说,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
  韦昌进知道这“一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婉拒了老战友的请求,“给有关系的孩子打招呼,对其他的孩子不公平。” 
  但在内心深处,战友之间的情谊,韦昌进看得最重。
  战友王和平曾在牺牲前夜与韦昌进相互托付生死后世。两年前,王和平的妹妹找到了他,说家里有急事,需要借5万块钱。
  尽管只与这个妹妹在三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尽管家里的经济适用房还有几十万元贷款,韦昌进还是让妻子去银行给她转了账。
  韦昌进对他人大方,对自己却很“苛刻”。
  “老韦的一副眼镜已经戴了快10年了,除了军装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几次想给他买,他都说旧衣服还能穿。”面对他的执拗,妻子王萍也很无奈。
  “比起牺牲的战友,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韦昌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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