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面里加一片柠檬
□钟倩
元旦假期,女友雨晴约着几个老同学回母校,怀怀旧,一起聚聚餐。从校园里出来,本来要去下馆子,另一同学强烈建议,“去吃面吧,还是那一家的!”于是,迎着峻急的北风,几人缩头缩脑地钻进面馆,女友要了一碗牛肉拉面,因为感冒不能吃辣子,老板特意加了一片柠檬,她大为感动,“还是老味道!”这几年,她出差去过很多城市,从地摊到自助,再到星级商务,吃过不同的面,她却觉得这家的面最好吃。那一片柠檬,有体贴,有安抚,也为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在外面吃面的时候,我最倾心面里配的食材,或面条上的配菜；在家吃面讲究随意,西红柿鸡蛋面要倒几滴香油,切丁卤子面要吃几瓣红皮大蒜,有捣好的蒜泥更佳；鸡汤面呢,配上一碟小咸菜最佳,我最爱吃的当数雪里蕻炒肉丁浇面。
《广群芳谱·蔬谱五》中记载,“四名有菜名雪里蕻,雪深,诸菜冻损,此菜独青。”雪里蕻,也叫“春不老”,每到冬天,家里都会腌上一大盆雪里蕻咸菜,能吃到第二年春天。分把、晾晒、搓揉、翻盆,待腌好后,切成小段或碎末,放入半瘦半肥的肉馅,加点白糖,出锅前掰上几个红彤彤的干辣椒,浇白面条吃,香醇下饭,肠胃满足,每次我都能吃上两大碗。原本不起眼的雪里蕻,与面条在一起简直是“天仙配”,比吃馒头要熨帖很多,尤其是那青莹莹的绿意,让整个冬天充满生机。
吃面,吃的也是一份心情。面最家常,也最容易操作,就像小区里的一位女教授,孩子在外地上大学,爱人经常出差,她一个人吃饭,无论多晚回到家,她都煮面吃。从冰箱里搜罗现成的蔬菜,切上几片牛肉,用小锅煮,再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能暖和过来,家里也有了烟火气。与最爱的人吃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就是幸福。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香港作家钟晓阳小说《停车暂借问》中,东北女子赵宁静曾为了一碗拌面与未婚夫熊庆生解除婚约。战乱年代,她暗恋上表哥林爽然,当得知爽然与陈素云已有婚约,她与救治过自己的医生熊庆生订婚,后来到上海。没想到的是,熊的家人对她十分冷淡,她念念不忘爽然给她写的到上海必尝的小吃,“……四喜元宵、烧麦、凉团、三丁包、锅贴、片儿汤、春卷、馄饨、拌面”。当她独自一人跌跌撞撞找到王家沙拌面小店时,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老板慷慨地把她拉进屋,吃了一碗熏鱼面。临走时,老板还询问她认得路吧,宁静的内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由此想到亲人还不如一个陌生的老人对自己好,“她为爽然吃的心情,多于吃的心情,东西便吃不出味儿来。但因为饿极了,又特爱吃面,便呼噜呼噜地吃完,打个饱嗝,棒极了。”这一碗面,抚慰了她受伤的心,也给予她足够的勇气做出解除婚约的决定,她为表哥守身如玉,直到多年后两人在香港相遇。
一碗面里的爱恨交加,一碗面里的生计打拼,不过是为生活标注出个人的努力和生命的底色。因此。我们吃的是面,体味的是活泼泼的人生,或卤味缭绕,或麻辣冲天,或肠胃大动,或清汤寡味,都是生命本来的滋味。最最难忘的不是吃的什么面,而是在哪里、和谁一起共享。碗底流转出的那一股股暖流,顺着手腕流向心底——那是我们的精神皈依啊。
我想,那些给面里加一片柠檬的人,都是真正的生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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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女友雨晴约着几个老同学回母校,怀怀旧,一起聚聚餐。从校园里出来,本来要去下馆子,另一同学强烈建议,“去吃面吧,还是那一家的!”于是,迎着峻急的北风,几人缩头缩脑地钻进面馆,女友要了一碗牛肉拉面,因为感冒不能吃辣子,老板特意加了一片柠檬,她大为感动,“还是老味道!”这几年,她出差去过很多城市,从地摊到自助,再到星级商务,吃过不同的面,她却觉得这家的面最好吃。那一片柠檬,有体贴,有安抚,也为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在外面吃面的时候,我最倾心面里配的食材,或面条上的配菜；在家吃面讲究随意,西红柿鸡蛋面要倒几滴香油,切丁卤子面要吃几瓣红皮大蒜,有捣好的蒜泥更佳；鸡汤面呢,配上一碟小咸菜最佳,我最爱吃的当数雪里蕻炒肉丁浇面。
《广群芳谱·蔬谱五》中记载,“四名有菜名雪里蕻,雪深,诸菜冻损,此菜独青。”雪里蕻,也叫“春不老”,每到冬天,家里都会腌上一大盆雪里蕻咸菜,能吃到第二年春天。分把、晾晒、搓揉、翻盆,待腌好后,切成小段或碎末,放入半瘦半肥的肉馅,加点白糖,出锅前掰上几个红彤彤的干辣椒,浇白面条吃,香醇下饭,肠胃满足,每次我都能吃上两大碗。原本不起眼的雪里蕻,与面条在一起简直是“天仙配”,比吃馒头要熨帖很多,尤其是那青莹莹的绿意,让整个冬天充满生机。
吃面,吃的也是一份心情。面最家常,也最容易操作,就像小区里的一位女教授,孩子在外地上大学,爱人经常出差,她一个人吃饭,无论多晚回到家,她都煮面吃。从冰箱里搜罗现成的蔬菜,切上几片牛肉,用小锅煮,再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能暖和过来,家里也有了烟火气。与最爱的人吃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就是幸福。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香港作家钟晓阳小说《停车暂借问》中,东北女子赵宁静曾为了一碗拌面与未婚夫熊庆生解除婚约。战乱年代,她暗恋上表哥林爽然,当得知爽然与陈素云已有婚约,她与救治过自己的医生熊庆生订婚,后来到上海。没想到的是,熊的家人对她十分冷淡,她念念不忘爽然给她写的到上海必尝的小吃,“……四喜元宵、烧麦、凉团、三丁包、锅贴、片儿汤、春卷、馄饨、拌面”。当她独自一人跌跌撞撞找到王家沙拌面小店时,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老板慷慨地把她拉进屋,吃了一碗熏鱼面。临走时,老板还询问她认得路吧,宁静的内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由此想到亲人还不如一个陌生的老人对自己好,“她为爽然吃的心情,多于吃的心情,东西便吃不出味儿来。但因为饿极了,又特爱吃面,便呼噜呼噜地吃完,打个饱嗝,棒极了。”这一碗面,抚慰了她受伤的心,也给予她足够的勇气做出解除婚约的决定,她为表哥守身如玉,直到多年后两人在香港相遇。
一碗面里的爱恨交加,一碗面里的生计打拼,不过是为生活标注出个人的努力和生命的底色。因此。我们吃的是面,体味的是活泼泼的人生,或卤味缭绕,或麻辣冲天,或肠胃大动,或清汤寡味,都是生命本来的滋味。最最难忘的不是吃的什么面,而是在哪里、和谁一起共享。碗底流转出的那一股股暖流,顺着手腕流向心底——那是我们的精神皈依啊。
我想,那些给面里加一片柠檬的人,都是真正的生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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