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金特会2.0”
去年年初以来,朝鲜半岛局势迅速转圜,朝韩关系不断升温,但去年下半年以来,朝美无核化谈判陷入停滞,导致朝美关系改善遇阻。能否打破无核化路径选择的僵局,对朝制裁能在多大程度上解除,朝鲜半岛战争状态能否终结,成为第二次“金特会”的三大焦点。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无核化谈判能否破题?
“并不特别着急”。美东时间19日,就朝鲜无核化问题,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对媒体如是说。然而,半年多前,特朗普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去年6月12日,朝美领导人首次会晤在新加坡结束后,作为最焦点议题的朝美无核化谈判便陷入僵局。由于朝美尚处于敌对关系,严重缺乏互信,导致双方在谈判中谁也不愿率先做出让步。
围绕无核化路径的选择,朝鲜主张分阶段、同步的弃核原则,要求美国根据朝方弃核进程相应地解除部分制裁；但美国坚持朝鲜必须完全且可验证地弃核,并提交境内核设施和核专家名单以备查验,否则不会放松制裁。
这就是症结所在。无核化谈判停滞不前,以至于特朗普去年8月25日在白宫与国务卿蓬佩奥面谈后突然宣布取消后者即将开始的访朝行程。据称,当时特朗普直言:“我对进展不满意。”
可见,在实现朝美首脑历史性会晤后,特朗普急于趁热打铁,试图在朝美关系和半岛无核化问题上取得更多、更大的实质性成果,以此作为名垂青史的外交遗产,助力国会中期选举乃至2020年总统选举。
去年11月美国国会中期选举之后,特朗普的态度发生转变,从急于求成到不紧不慢,一方面中期选举结果符合预期,阶段性目的达成；另一方面,持续数月的无核化谈判僵局充分说明,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相反,朝鲜去年以来做出一系列推进无核化的行动——停止核试验和弹道导弹试射,将经济和核武的“并举路线”调整为全力推进经济建设；公开炸毁丰溪里核试验场；拆除东仓里卫星发射场和导弹引擎试验场等设施……为了显示无核化决心、改善朝美关系的意志,朝鲜已先于美国展现出诚意。
在外界看来,在朝美关系并未实现彻底转变之前,换句话说,在朝鲜的安全诉求未获实质性保证之前,美方坚持的一次性完全弃核的立场很难实现。相较而言,朝方主张的分阶段、同步原则更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实际上,现在皮球被踢到了美国一边——是否以及如何采取措施回应朝方合理诉求。
好在,过去半年多时间,无核化谈判虽陷入僵局,但朝美外交接触并未停止,朝鲜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金英哲还第二次访美会见特朗普,后者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也保持着亲笔信外交,双方一直在相互试探和讨价还价。
因而,第二次“金特会”上,围绕诸如彻底关闭宁边核设施、核查丰溪里核试验场和东仓里导弹试验设施废弃情况等具体问题,不排除双方达成某种共识。不过,如果美方仍不采取相应措施回应朝鲜,无核化路径上的根本分歧恐难化解。
对朝制裁能否松绑?
如果说朝鲜能否以及如何实现无核化,是美国最为关注的议题的话,那么美国能否解除对朝制裁,则是朝方的最大诉求。
去年4月,朝鲜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宣布,将此前核武和经济的“并举路线”调整为全力推进经济建设。
根据韩联社去年12月中旬的统计报道,2018年1月1日至12月14日,金正恩的公开活动中,超过七成涉及经济和外交事务。报道称,朝鲜媒体报道金正恩公开活动的消息共123条,其中外交和经济领域的共有95条,占总数的77.2%。
具体来看,有关金正恩外交活动的消息达52条,与2017年形成鲜明对照；有关经济活动的消息达43条,较2017年猛增59.2%。同时,金正恩涉及军事的视察活动仅有8条,较2017年(41条)锐减80.5%。
而且,在朝鲜媒体的报道中,还经常出现金正恩视察经济生产一线时,对发现的问题当场严厉批评并亲自督导推进的情况。韩联社评论,金正恩对内致力于发展经济和民生,对外注重外交改善国际环境,体现出他放弃核武和经济“并举路线”后专注建设经济的决心。
但朝鲜推进经济建设的阻力也显而易见,特别是来自美国的对朝制裁。针对此前朝鲜频繁进行核试验和弹道导弹试射,联合国安理会决议对朝实施多轮制裁,在这之外,美国还对朝追加了许多单边制裁。
这张国际社会编织的制裁之网,足以严厉地惩罚和限制朝鲜再进行核导活动,但在朝鲜转变国家发展战略路线后,这张网就成了朝鲜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制约因素,尤其是美国在安理会决议之外单边追加的诸多制裁。
实际上,无核化与美国对朝制裁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相互交织、相互作用,成为朝美谈判和朝美关系的核心焦点。
朝鲜的分阶段弃核原则还伴随着“同步”原则,即根据朝方弃核程度,要求美方同步解除对朝部分制裁,直至最终全部松绑。但美方眼下仍将制裁视为施压朝鲜推进无核化的重要手段,“极限施压”一直挂在特朗普嘴边。
对于朝韩改善关系、推进经济合作,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国际社会普遍欢迎,但美国对朝制裁却成为朝韩经济互动的一大阻力。去年,朝韩京义线、东海线铁路和公路对接,就一度因美方反对而被迫推迟开工。最近,又爆出美国阻挠国际民航组织与朝鲜合作,开辟经朝鲜空域新航线以重振其民航业的努力。
美国给出的理由依旧是保持“极限施压”,通过继续维持制裁来迫使朝鲜完全实现无核化。
这样一来,如果第二次“金特会”能够在无核化具体问题上达成一些共识,不排除美国解除部分制裁作为回应,可能涉及的领域将集中于涉朝韩合作领域,比如金刚山旅游项目、开城工业园和朝韩铁路公路对接项目等。
相比之下,朝美之间仍是朝鲜做得多、美国光动嘴,只有双方就无核化路径达成妥协,完全解除对朝制裁才会成为可能。
敌对关系能否翻篇?
在第二次朝美首脑会晤前夕,有必要回顾一下第一次“金特会”所达成的共识——联合声明的落实情况。
根据朝美首脑新加坡会晤联合声明,双方将努力建立“新的关系”,构建半岛持久稳定的和平机制；美方承诺为朝鲜提供安全保障,朝方重申继续推进对半岛完全无核化。此外,朝方向美方归还朝鲜战争期间失踪美军遗骸。
其中,朝鲜已于去年7月下旬向美方移交了55具失踪美军遗骸。为此,特朗普第一时间在社交媒体“推特”上发文感谢金正恩。
或许,归还美军遗骸是朝美联合声明中最容易兑现的内容。除此之外,导致朝美无核化谈判停滞不前的另一原因,恰恰是朝方始终认为美国对其国家安全构成巨大威胁,这也是朝鲜此前执意发展核武和弹道导弹的重要动因。
在美方没有就承诺的对朝安全保障做出实质性安排之际,特别是去年下半年美韩又恢复个别联合军演的情况下,朝方不仅极大不满、严词批评,也不可能在无核化谈判中做出大的让步。
若想无核化谈判取得进展,朝美建立新型关系必不可少。双方严重缺乏互信,是过去几十年来敌对关系的结果,能否率先就重塑朝美关系迈出第一步,事关半岛持久稳定的和平机制的构建,也将有助于无核化谈判的推进。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18日报道,美朝正在认真考虑互派联络官员,继而互设相当于“准大使馆”的联络处,从而实现双方建立“新的关系”的目标。鉴于此,朝美以实际行动迈出建立新关系的第一步,将可能是第二次“金特会”最有可能达成的成果。
从美方来看,互设联络处既不妨碍其坚持无核化立场和继续保持制裁,还会被特朗普视为美朝关系再进一步的外交政绩,更容易获得美国国内认可。
从朝方来看,互设联络处意味着朝美敌对关系进入过去时,符合结束半岛战争状态、构建和平机制的大方向,有助于朝美关系正常化,也是朝方的一个诉求。但这能否被朝方视为可在无核化谈判中让步的条件,仍需打上问号。
无论是互设联络处,还是结束战争状态,实际上是双赢,而非一方让步另一方得利。从当前半岛形势和朝美关系前景来判断,朝鲜半岛结束战争状态、朝美敌对关系彻底翻篇是值得期待的。
就朝美关系,如特朗普20日所说,即将在越南河内举行的“金特会”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会有更多会面。他说美国愿意取消制裁,认为朝鲜也愿意弃核,但需朝鲜首先采取有意义的行动。这既是最后阶段的施压,或许也预示着双方可能就无核化的某些具体问题在这次首脑会晤中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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