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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之随想

     □雪羽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铺开一张宣纸,完成这一天的最后一件事情:应友之嘱,书写一帧“中堂”,我准备用“椿萱鹤寿,松柏永年”八个字来祝贺友人双亲的寿诞。当我润好笔墨刚写出一个“椿”字,耳际忽然传来轻击南窗的声音,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挂钟,已是午夜时分了。这么晚了,是谁攀上二层敲击窗户呢?
  我有点惶恐地循声望去,见月色下的南窗竟有黑影在摇动。我立即熄灭台灯细细观察,少顷,我发现那摇动的不是人影竟是树影!刹那间不仅惶恐消失而且还引发了精气神。我带着近乎迎客的新鲜感打开了南窗:一束急不可待的月光带着一缕浓浓的椿香野味儿涌入我的心扉,香椿树的嫩芽轻拂我的鼻翼,令我在这春夜独享这分人间清新。我联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此刻这里虽然没有“曲曲折折的荷塘”和“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般的“田田的叶子”,更没有“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般的“光与影的旋律”,但是,在这狭窄的空间和最不起眼的地方顽强挺立着的这株香椿树,它给我的美感、启迪和人生感悟,绝不亚于那“美丽的荷塘”。
  记得几年前一位老同事送给我一根细细的枝干,那是他登山晨练捡来的,他说是香椿枝子,插在土里就能活。我接过老同事的这分心意,竟颇感为难,在这钢筋水泥的楼群中,找个有土的地方并非易事。看着那根干瘦的枝条,我竟无法对它进行体面的“人事安排”。无奈,将楼前夹道一处堆积废物、无人问津的弹丸之地胡乱清理一下,用铁锹松了松泥土,把小枝干插了下去,浇了点水,算是把老同事的心意给“安排”了。从那以后,几经寒暑,它竟然纯粹依靠大自然的阳光雨露茁壮成长起来,直到今夜轻敲我的南窗,用亭亭玉立的身躯和鲜嫩芽尖儿的特有香气报答我对它的“知遇之恩”……我想,世上有许多“高贵”的草木花卉,多少名人雅士用尽笔墨丹青去描绘美化它们,有几人会关注给人类以食惠的香椿呢?我翻阅资料,苏轼曾有过“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的诗句,还曾盛赞“椿木实而叶香可啖”,除此之外,赞颂香椿的诗文实在是少得可怜。
  这种生长在民间的不起眼的树,“被一次次摘下头颅,一叶一叶,还在吃奶即夭折。一叶缤纷,在春天里落成秋。把一身苍翠,梦断在叶里……”却只供人咀嚼,无人抚慰,人们的欲望甚至不容它把叶变成荫,这太不公平了。人们宁愿搜肠刮肚去讴歌风花雪月,却常常忽略了人类赖以生存的五谷杂粮、空气和水!歌唱花花草草的文字比比皆是,颂扬小麦大米的诗句却凤毛麟角。如此看来,似乎这世界上越是与人类息息相关、寸步不离的东西,人们越是不懂得珍惜;越是虚无飘渺的玩意儿,人们越是孜孜以求,奇哉?怪耶?既然这样,也就别为香椿树鸣不平、生闲气了,牛不也是“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吗?这在现在,被叫做“奉献精神”。
  我恋恋不舍地关闭了南窗,告别月色笼罩下的香椿树。躺在床上,脑海里依然摇曳着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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