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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灯趣事

   □王伟辰
  今年春节回老家,正月十五和爸爸、大伯们一起放洋灯,听他们聊起小时候放洋灯的往事,身为九零后的我们闻所未闻,甚是有趣。
  洋灯是地方方言,又叫孔明灯、祝福灯。上世纪八十年代,大伯们玩的洋灯都是自己扎,一人多高,三个人才能环抱过来。吃了晚饭,大家聚到一起,每个大队就一两个精通扎洋灯手艺的。在他们的带领指挥下,分工明确,细毛竹劈成细条,弯成圆圈,做洋灯的箍;细铁丝弯成十字形固定住箍,铁丝中间挂火把;用特大号的白纸,三张、四张或五张用面糊粘贴在一起,顶部做成圆锥状,称为三张灯、四张灯、五张灯,用纸越多洋灯越大。挂到洋灯上的火把材料有的是一卷卫生纸,有的用布卷成一团,提前浸到火油里,用时再取出来。经济条件好的用火油浸泡,没条件的找一只废弃的橡胶鞋,留下鞋底做火把。不过用橡胶鞋底做火把不安全,甚至还引发过悲剧,此事后面再叙。
  洋灯扎好后,通常都要在上面留言。用毛笔在下面写上“某某乡某某村某某大队放”,中间写上“新年快乐”。但也有人会写“收到请送回,不送者死人失火”等不文明语言。
  准备工作完毕,下一步就是放洋灯了。一人提着洋灯的尖顶,三个人蹲下端着洋灯的底部,从就近的柴垛里,不管是谁家的,揪两把干燥的麦秆,由经验丰富者趴在地上点燃麦秆烘烤。这是个技术活儿,火势太大会烧了洋灯纸壁,太小洋灯上不了天。烘烤三四分钟,洋灯内充满了热空气,干瘪的洋灯也鼓了起来,感觉洋灯有股向上蹿的劲儿,端着灯箍的会急促地叫道:“好了好了!”大家把洋灯提高点,离开火焰,火把挂到铁丝中间的圆圈上,再烘两分钟。等待熄火后,让产生的浓烟充满洋灯内壁,增加向上的动力。此时洋灯已经憋足了劲,摇头晃脑想要挣脱拉它的几双手。指挥者一声令下“放”,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洋灯烤黄了的壁纸发出急促清脆的哗哗声,拖着一股浓烟,扶摇直上。遇到无风的天气最好,转眼间天空中就只见一点火苗,忽隐忽现,犹如星星一般。遇上大风或旋转风,洋灯像被人摁住了头,猛然停止上升,灯体斜着横向运动,然后急剧下坠。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歪歪扭扭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蹿云霄,扬长而去。
  现在市场上卖的洋灯都是简易版的,放走了就算了,也不觉得可惜。但那时自己做的洋灯都要回收的,称为接灯、追洋灯。放灯前二十分钟,根据风向安排两组人马,每组两人,提前出发到洋灯可能降落的地点等候。有时火把做大了,燃料没燃尽,飞出了预定的降落点,接灯的要跟着灯追。上世纪八十年代自行车罕见,接灯的都是靠两条腿跑。其过程千辛万苦,事故频发。接灯的人员要挑体力好的,眼神更要好。鞋掉了是常事,想回头找鞋也白搭,放眼望去,田地里黑黝黝的,根本看不清。追灯的人眼睛看着天上的洋灯,跨过一座又一座农田,使劲往前跑,摔跤是常有的事。
  村里有个外号王麻子的,右脸一块巴掌大的疤痕,现在大家还笑话他,就是当年接灯落下的。有次洋灯的火把是用橡胶鞋底做的,橡胶鞋底在燃烧的过程中,溶化的高温橡胶一滴一滴往下掉。王麻子仰着头追灯,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手一摸掉下一块皮,原来是高温橡胶落到他脸上了,疼得他灯也不接了,赶紧去了大队卫生室。
  洋灯不是每次都能收回来,有时落到河的对面,附近又没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收了去。有时火把太猛,洋灯飘得太远,两条腿根本追不上。接到洋灯的人气喘吁吁、喜气洋洋地回来,众人迎接英雄般一拥而上。接过的洋灯再放一次,通常第二次放就不接了,因为接灯的已经是浑身泥团、鼻青脸肿、筋疲力尽。
  正月十八落灯,过了十八就不放洋灯了。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八,经常听到哪儿的仓库失火了,哪家的草垛烧起来了,甚至还有把房子烧掉的,大部分是放洋灯引起的,所以现在很多地方包括农村都明令禁止销售、放洋灯了,父辈们放洋灯的盛况只能留在回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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