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庆
熟读诗词的人都知道,杨万里是宋代著名的田园诗人。一生写了两万多首诗作,存世的就有四千二百多首。他的诗情景交融,读来令人耳目一新。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更是一个忧国忧民,具有家国情怀的政治家。
杨万里出生于一个风狂雨横的年代,那年金兵大举入侵中原,攻陷汴京,北宋宣告灭亡;五月,高宗即位,建立了偏安江南的南宋王朝。从此,便开始了宋、金长期对峙局面。
杨万里自幼读书非常勤奋,广师博学,锲而不舍。他年少入仕,进士及第,被派到基层去当县令。恰值大旱,百姓生活十分困苦。杨万里于四月二十六日上任,见牢中关满交不起租税的百姓,官署府库却依然空虚,深知是群吏中间盘剥所致。于是他下令,全部放还牢里的“囚犯”,并禁止逮捕、鞭打百姓,然后发给每户一纸通知,放宽其税额、期限。结果百姓纷纷自动前来纳税,不出一月,欠税全部交清。杨万里奉新任职虽只半年,却初次实践了他的不扰民政治,颇获治绩。丞相赏识他,说东南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于是杨万里留京工作,时不时上俩折子,怼怼奸臣。
杨万里立朝刚正,遇事敢言,指摘时弊,无所顾忌。他从入京做官开始,就随时准备离开。他准备好了回家盘缠,锁置箱中,藏在卧室,不许家人置物,以免离职回乡行李累赘,就这样日日待发。
淳熙十五年三月,杨万里指斥翰林学士洪迈独断专行,无异指鹿为马,因此惹恼孝宗。孝宗说:“杨万里以朕为何如主?”奸臣是赵高,那皇帝岂不就是秦二世?因而削去杨万里直秘阁的官职,去穷乡僻壤提点刑狱。
恰巧,提点刑狱的时候碰见叛贼作乱。杨万里虽然是书生,但他用兵稳妥,为人又正直,竟然深得士卒爱戴,率军把叛将给打回去了。皇帝由此改观,杨万里被孝宗称为“仁者之勇”,赐直秘阁。
当时金兵作乱,半壁山河沦落,国家面临着多重困难。他充当金国的接伴使时,第一次横渡江、淮,去北方迎接金使,亲眼看到宋朝的大好河山沦于金人手中,淮河成了南宋的北部边界,两岸的骨肉乡亲,不能自由往来,心中有无限感慨。他路经镇江金山时,看到风景如画的金山亭台变成了专门招待金使烹茶的场所,愤慨地写下了“大江端的替人羞!金山端的替人愁”。
面对朝廷偏安一方的局面,杨万里力主抗战,反对屈膝议和。可惜那会儿当权的丞相韩侂胄虽然力主北伐,但专权无道,排挤良臣。杨万里连连上书,要求光宗爱护人才,做到“一曰勤,二曰俭,三曰断,四曰亲君子,五曰奖直言”。但朝廷丝毫不理,于是杨万里心灰意冷,年纪又大,只好上书退休。
杨万里退休后赋闲家居的十五年中,丞相韩侂胄新建南园,请他作一篇“记”,许以高官相酬,万里坚辞不作,表示“官可弃,‘记’不可作”。
后来,丞相韩侂胄专傍日甚,杨万里遂忧愤成疾。家人知他忧国心重,凡一切时政消息皆不敢告知。公元1206年,一族侄从外而至,不知其情,于是言及邸报所载韩侂胄不顾形势,贸然出兵北伐之事,杨万里闻罢痛哭失声,愤然叹呼:“奸臣妄作,一至于此!”他料定韩侂胄意存侥幸,轻举妄动,必然会遭到失败,贻害国家,当晚彻夜不能成眠。第二日早晨,他又不肯进食,兀坐书斋中,呼纸手书:“韩侂胄奸臣专权,动兵残民,谋危社稷。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孤愤!”又别书十四言告别妻儿,笔落而逝。这位一生清廉、家无余财的老书生,就这样死了,享年80岁,死后追赠光禄大夫。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诗是他写的,老书生名叫杨万里。
在看到他生平事迹之前,我们从来都以为杨万里是个山水田园诗作者,那种躬耕陇亩、笑傲江湖的学问家。而事实上,临死前的那一封折子,才是杨万里的本来面貌。“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