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起,美国总统特朗普将对日本进行国事访问,成为日本进入令和时代后,新天皇德仁会见的第一位外国元首。这一特殊安排,显示出美日之间非同一般的同盟关系。
　　要知道,一个月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刚刚访美,一个月后特朗普还将再赴日本大阪出席G20峰会。据统计,自特朗普当选以来,两人已“接触”40次,包括11次会面和数十次通话。
　　过去两年多,特朗普与安倍之间的高频互动,将美日政治关系和两国首脑私人关系推向新的高度,但贸易问题上的巨大分歧也暴露出这对盟友“同床异梦”。美日关系因此越发微妙。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赵恩霆
　　押错宝,就得加倍找补
　　将时钟拨回到三年前,谁会想到二战后建立起的国际政经格局和秩序会经历如此大的冲击和动荡,又有谁会想到造成这一大变局的竟是当年那个看上去不靠谱的特朗普?
　　其实,包括安倍在内,全世界大多数人都没想到。基于传统政治经验判断,2016年美国大选之前,安倍笃定民主党人希拉里会毫无悬念地当选总统。为此,安倍在2016年9月访美会见希拉里,甚至还筹备在后者上台后,于2017年2月访美再会希拉里,共商巩固日美同盟大计。
　　然而,2016年美国大选的结果震惊世界,也打乱了安倍的算盘。早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就不止一次炮轰奥巴马时期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认为美国不但不能从这份多边协议中获得好处,还会让其他国家占尽美国的便宜,宣称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退出TPP。
　　特朗普当选一周后,安倍匆忙飞赴纽约,在特朗普大厦与其会面。一国首脑主动会见他国当选领导人,这在国际交往中也比较罕见,凸显出特朗普当选带来的不确定性给安倍造成极大担忧。当然,这也是安倍放低姿态,为此前会见希拉里“埋单”,试图迅速扭转被动局面并与特朗普建立私人关系。更重要的是,说服特朗普重新考虑一下TPP。
　　这种开局,为此后的美日关系定了调,特朗普与安倍的关系注定不那么对等。事实也是如此,特朗普完全不顾日本极力挽留,刚上台就宣布退出TPP,开启了特朗普政府的任性外交。
　　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就职后,安倍于2月访美,成为继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之后,特朗普接待的第二位外国首脑。不得不说,在安倍的努力下,日美关系迅速走出了“押错宝”的尴尬,特朗普也给予高规格礼遇,两人的高尔夫球外交由此发端。
　　过去两年多,安倍以每年两次的频率访美:2017年9月借着赴纽约出席联大会议之机第二次访美,2018年4月和6月两次访美,2019年4月再一次访美。
　　在这期间,特朗普在2017年11月首次访日,并将在今天开启第二次访日之旅。第一次访日时,特朗普正式提出美国新版亚太战略——“印太战略”；这次再访日本,特朗普则是日本新天皇德仁即位、进入令和时代后接待的首位外国元首,而且是国事访问规格,安倍也将与特朗普第4次打高尔夫球。
　　安倍之所以如此频繁地访美会晤特朗普,一个很重要的政治基础是其创纪录的长期执政。自2012年12月第二次上台以来,安倍已在任6年多,并将继续执政至2021年9月,是日本在任时间最长的首相。稳定执政是安倍一以贯之地推进对美外交、巩固日美同盟关系的重要前提。
套近乎,安倍有所图
　　由于频繁访美,安倍的美国之行也被冠以“朝贡之旅”的名声。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评价,但安倍是个聪明人,在对美外交上尽显能屈能伸的灵活身段。
　　即便没有2016年美国大选前的误判,特朗普执政后,作为盟国日本的首相,安倍也会与特朗普密切联络,以最短时间与美国新领导人建立起稳固的私人关系和工作联系。
　　从这一点来看,安倍确实做到了,而且做得还不错。相比之下,英法德等主要欧洲盟友,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五眼联盟”成员的领导人,在与特朗普构建良好关系方面都明显逊色于安倍。论与美国的关系有多铁,英国无疑排在第一位,与美英一起组成的西方情报组织“五眼联盟”的加澳新三国,也与美国关系紧密,否则岂会在全球情报监控方面分工协同。
　　但从特朗普上台后的实际走势来看,美国与其西方盟友的关系非但没有加强,反倒出现松动和裂痕,这让美日关系更引人注目。特朗普在2017年11月访日期间正式提出“印太战略”,并将日本视为重要战略支点。
　　再举一个例子,特朗普一直施压盟友多交“保护费”,甚至以撤军相要挟。对此,欧洲盟友颇有微词,不仅在防务开支占GDP比重问题上各说各话,还喊出了防务自立口号,谋划建立“欧洲军”以摆脱对美依赖,更倾向于欧洲联合自主研发武器装备。
　　日本却不然。特朗普曾点名批评日本,但日本却不怎么吭声,同时在近年来安倍政府不断扩张军力的政策指向下,加大引进美制武器装备的力度,以“买买买”这种立竿见影的做法,俘获特朗普的芳心,堵住他的嘴。
　　此外,2018年迅速转圜的朝鲜半岛局势,也让安倍不得不加大对美外交力度,才能在这一轮东北亚局势演变过程中避免被边缘化。半岛形势好转时插不上话,形势紧张时又面临安全担忧,这是安倍的苦恼。在中日关系刚刚重回正轨、日俄关系因领土争端而难达预期、日韩关系又因历史问题陷入低谷之际,安倍只能通过美国来照顾日方关切。
　　两次朝美领导人会晤前后,安倍与特朗普要么会面要么通话,以“曲线方式”确保日本在半岛问题上不缺位。目前,朝核问题六方中,只有安倍没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见过面。
　　而且,由于“慰安妇”问题和关联领土争端的两国海上力量雷达照射事件,日韩关系跌入低谷,这无助于巩固美日韩同盟,也不利于安倍重拾半岛问题话语权的努力。或许,安倍还有意借特朗普之力,打破当前日韩关系僵局,复制2015年美国施压韩国朴槿惠政府与日本签署“慰安妇协议”、重启日韩关系那一幕。
贸易是绕不开的礁石
　　其实,特朗普完全可以借6月底出席大阪G20峰会的机会访问日本。可是,不喜欢长时间出访的“宅男”特朗普偏偏提前一个月单独访日且历时4天,这一安排的政治意味十分浓厚。
　　一方面这是对安倍近年来“跑断腿”访美的积极回应；另一方面,这是美日展示同盟关系的最佳时机——特朗普是日本新天皇德仁即位后会见的第一位外国元首,也是日本进入令和时代后接待的第一位国宾。
　　然而,美日关系并非一好百好。贸易摩擦,正逐渐演变成影响安倍与特朗普私人关系,以及日美两国关系的最大难题。
　　准确来说,日美关系一开始就开局不利,面临很多不确定因素。特朗普退出TPP,让TPP影响力大幅缩水,也凉了日本等国的心。但安倍多次试图说服特朗普回归,并挑大梁带动TPP其他参与方最终达成升级版的CPTPP。
　　这反映出安倍与特朗普的贸易问题立场南辕北辙。维护TPP的安倍倡导多边贸易机制和规则,而特朗普完全以美国为中心、奉行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这注定全球第一大和第三大经济体之间也会发生贸易摩擦。
　　现在来看,日本早被特朗普盯上了。去年3月,美国宣布对进口钢铝产品加税。但在随后美方给出的限期豁免名单中,欧盟、澳大利亚、韩国、墨西哥、巴西、阿根廷等在列,唯独没有日本。
　　后来,特朗普政府又威胁对汽车加征关税,日本首当其冲受影响——日本对美出口汽车的贸易额约占其对美出口总额的五分之一。因而,贸易摩擦是安倍频繁跑到美国见特朗普的核心议题之一,双方至今多轮贸易谈判难掩分歧、无果而终。有报道称,此次特朗普访日会晤安倍将不会发表联合声明,也与两国贸易谈判进展不顺有关。
　　美方认为,CPTPP生效使美国农产品对日出口处于不利局面,要求日方下调关税开放市场。而日方主张,下调农产品关税的前提是美国撤销包括日本汽车在内的所有工业产品的加征关税。可是,特朗普捞不到甜头不会善罢甘休,安倍也不敢轻易在农产品问题上让步,这一领域一直是日本对外贸易的敏感地带,而且农民也是安倍重要的基础选民群体。
　　安倍上月访美时表示,特朗普上任以来,日本已宣布向美国投资230亿美元,是过去两年多对美投资最多的国家,在美国创造了4.3万个就业岗位。但这仍难以改变日美贸易关系,日方认为一旦美国对汽车加税,严重伤及日本经济,将导致日美关系走到转折点,日本甚至可能撕破脸对美采取报复措施。
　　其实,日本对美态度已经发生微妙变化。对于近期美国“极限施压”伊朗的种种行径,日本和欧盟一样,明确表示支持维护伊核协议,以及继续与伊朗进行贸易合作的立场。看来,再铁的盟友也禁不住特朗普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