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耗资近70亿美元、排水量3.35万吨的世界最大破冰船“乌拉尔”号在俄罗斯圣彼得堡波罗的海造船厂下水,这是俄罗斯下水的第三艘22220型核动力破冰船。俄罗斯不惜重金接连下水破冰船的行动引起西方媒体普遍关注,被视为各国围绕北极主权争夺加剧的信号。
　　冰山耸立,积雪皑皑,气候严寒,人口稀少——提到北极,这是大多数人的印象。然而,这片看似冰冷荒凉的海域,正酝酿着一场将世界主要强国卷入的“热斗”,北极究竟意味着什么,值得各国如此处心积虑地争夺呢?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昱

美对中俄发难为哪般
　　俄罗斯刚刚下水的这艘破冰船,并非本月北极第一次进入国际新闻的视线。早在5月初,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就北极问题对中俄的一次发难,就应该引起我们的警觉。
　　5月6日至7日,第11届北极理事会部长级会议在芬兰北部城市罗瓦涅米召开,这场例行会议却爆出了一个不小的冷门——该会议20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发表共同声明。这几乎是在向外界明言,这场会议谈崩了,各方围绕北极的矛盾正在激化。
　　而蓬佩奥6日在开幕式上对中俄极不友好的发言,似乎说明了这次会议为何会谈崩。在演讲中,蓬佩奥几乎将这个以保护北极环境、促进地区发展为宗旨的平台,变成捏造“中俄威胁”的剧场。
　　“在北极,我们正进入一个战略接触的新时代,”蓬佩奥在发言中声称,“这是美国作为一个北极国家站出来的时刻。”蓬佩奥同时呼吁其他北极国家“是时候提高警惕了”。
　　一些西方媒体则报道称,近年来,中国在北极投下巨资,且打算尽可能善用北极航道的好处,中俄希望将北极航道变成“极地丝路”。
　　对于中国提出的自身是“近北极国家”的主张,蓬佩奥则武断地宣称,“中国在北极没有任何权利”“只有北极国家和非北极国家,不存在第三类国家”。对此,英国《金融时报》评论称,尽管蓬佩奥对中国的说法不以为然,但中国在北极理事会拥有观察员国席位。
　　针对蓬佩奥的无端指责,中国立刻回应,外交部发言人耿爽5月7日表示,北极问题不仅涉及北极国家,而且具有全球意义和国际影响。中国不会越位介入完全属于北极国家之间的事务,但在北极跨区域和全球性问题上,中国也不会缺位,可以并且愿意发挥建设性作用。
　　目前,北极理事会的8个成员国包括美国、加拿大、丹麦、芬兰、冰岛、挪威、俄罗斯和瑞典。而事实上,即便对同为北极理事会成员国的俄罗斯,蓬佩奥也没有给予尊重,他宣称,俄罗斯的“领土野心可能演变为暴力”“俄罗斯的军靴已经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值得注意的是,蓬佩奥在做了上述表态后,第二天立刻前往俄罗斯面见了俄总统普京和外长拉夫罗夫,商讨目前至关重要的伊朗核问题,蓬佩奥还试图通过此行缓和美俄关系。明明有求于俄罗斯,却还要在见面之前如此恶毒地攻击对方,蓬佩奥的表态似乎只暗示了一点——在美国人看来,北极的战略价值值得他们牺牲部分短期外交利益。
冰海里的“风水宝地”
　　“长期看来,北极的战略价值将数倍于中东。”这是美联社在对比北极理事会上的争吵与伊核问题时做出的判断。的确,北极地区资源丰富,不仅拥有丰富的石油、煤炭等资源,还可能是未来的航运枢纽。对于北冰洋沿岸国家而言,北极更具有不可忽视的战略意义。
　　在冰雪下面,北极蕴藏着丰富的能源资源。据美国地质调查局统计,北极地区拥有900亿桶的石油储量,1669万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440亿桶的液态天然气,这些油气资源的84%位于离岸地区。
　　此外,北极地区的煤炭储量达到1万亿吨以上,占全球煤炭储量的1/4。北极地区煤炭因为低硫等特性,其品质是世界上最洁净、最高效的煤炭。北极地区还有大量的铜镍钚复合矿以及金、银、金刚石及铀、铁等战略性矿产。
　　除了能源资源之外,北极地区的巨大商业利益也令人垂涎。渔业资源是北冰洋挖掘不尽的宝藏,早在20世纪60年代,北极地区就开始全面发展渔业,北冰洋沿岸6个国家——挪威、冰岛、俄罗斯、丹麦(格陵兰岛)、美国和加拿大共同参与其中。在过去几十年中,北极每年的渔业产量约为600万吨。
　　另一突出的商业价值在于可能存在的“北冰洋航线”。近年来全球气候变暖,导致北极冰盖加速融化。有科学家经过研究得出结论,认为北极变暖的速度比地球其他地区快一倍,正在消融的北极冰盖,让人类梦想已久的“北冰洋航线”成为可能,将改变现有的全球航运格局。这一航线将打通贯穿欧亚大陆及北美洲的航道,改变长期以来依靠巴拿马运河和苏伊士运河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局面,从中国上海到德国汉堡的距离将缩短6400公里,在大大缩短航程的同时,还能降低运输成本。
　　如果说上述经济利益各国还能以共同开发的方式彼此共享,那么北极地区的战略价值则是注定无法在大国间找到平衡的。北极的战略位置很特殊,在冷战时期,北冰洋是美苏冷战的重要阵地之一,北极常年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这是战略核潜艇最好的隐蔽场所,从这里发射导弹十分钟就可命中美国腹地。长期以来,美国将北极周边地区作为北美防空的前沿阵地,密切监控来袭导弹并进行早期预警。冷战结束后,美国在该地区的防空阵地并没有缩减,反而在近年来逐步加强。很显然,美国时刻警惕着任何一个周边大国试图染指这块其心目中的“禁地”。
无法“共享”的净土
　　那么,面对这样一个既有资源又蕴含商机,还极具战略价值的“风水宝地”,国际社会究竟该怎样处理呢?
　　对于如何破解北极这一复杂的地缘政经难题,人类社会此前并无先例可循。一些学者曾提出,国际社会需要一个类似1959年《南极条约》那样以环保为导向的条约来保护北极。事实上,北极的第一个共同开发条约《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条约》甚至还早于《南极条约》。然而,北极的地缘政治和治理环境与南极相比有很大差异。南极的主体是一块远离各主要国家的冰雪大陆,而北极的主体却是一片由主权国家领土环绕的海洋。更要命的是,周边国家中还包含美俄这样的大国,这些国家彼此争夺打碎了人类早期“共享”北极的梦想。
　　自冷战以后,相关国家对北极的争夺逐渐形成了三个“梯队”,分别采用不同的策略。
　　第一梯队无疑是势力最为强大的美俄两国,以及在北极问题上具有巨大话语权的美国盟友加拿大。由于地缘和实力上的优势,美俄加三国都主张尽快解决北极的主权问题。其中,美国碍于与加拿大以及其他国家的盟友关系,更多强调维持在北极的军事存在,而支持加拿大对北极的主权声索。俄罗斯的选择则是在军事控制和主权声索上双管齐下,曾数次向联合国直接提交对北极的主权要求,并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依然勒紧裤腰带组建“北极部队”。有分析认为,在未来,美俄在北极问题上的矛盾将日趋激化,成为两国之间的“定时炸弹”。
　　与美俄加相比,丹麦、挪威、冰岛、瑞典、芬兰五国由于实力相对较弱,对北极的主权声索调门要小许多,但同样反对共享北极,2009年五国召开北冰洋军事安全合作机制会议,声称未来要合作控制北极水域,标志着这五国作为制衡美俄的一股区域力量正式登场。
　　中国等国家则处于更为外层的“第三梯队”。中国于2013年5月成为北极理事会的永久观察员国,与中国同为观察员国的还有日本、德国、法国、印度等国家。这些国家虽然离北极较远,但在安全、商贸等领域将显而易见地受到北极开发和主权变更的影响,是北极的利益攸关方。目前,这些“第三梯队”的国家尚缺乏有效的途径强有力地干预北极事务,彼此之间也缺乏像北欧五国那种行之有效的联系合作。这其实也是为什么蓬佩奥敢于在北极理事会上肆无忌惮地大谈“中国威胁”,对中国横加指责的原因——我们的存在感被极度渲染,其实恰恰是因为我们在北极的存在有些薄弱。
　　有人预言,对北极的争夺将是人类在21世纪展开的最后一场主权之争。这也许将是一场热战,也更可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竞争。中国固然不怀野心,但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对于我们来说,如果缺席这场竞争,毫无疑问将成为世纪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