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
　　他写过《没头脑与不高兴》,翻译过《安徒生童话全集》《彼得·潘》《小飞人》……直到今年还在出版新书和诗集。他是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任溶溶,后辈眼中的“超级顽童”,5月份刚刚过完了96岁的生日。
　　1947年,“任溶溶”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儿童故事》杂志上。这一年,24岁的他所翻译的《小鹿斑比》《小飞象》等迪士尼童话,让中国的孩子也有了甜蜜的“睡前故事”。
　　任溶溶通晓英、俄、意、日4种外语,至今翻译了世界各国300余种童话。在名气上,能与他比肩的,也只有翻译过安徒生全集的叶君健了。更重要的是,任溶溶创作的《没头脑和不高兴》《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等童话,是中国儿童文学发展史上绕不过去的存在。
　　“我从小读私塾,识字很早。”1923年,任溶溶出生在上海,原名任根鎏,5岁被送到广州老家。任溶溶说自己度过了一段非常“散漫”的童年生活。他读了大量的杂书,尤其喜欢“人物打来打去”的旧式武侠小说、滑稽搞笑的《济公传》,以及张天翼的《奇怪的地方》。
　　新中国成立前,任溶溶为地下党开办的出版社翻译苏联文学；新中国成立后,他进入少年儿童出版社负责外国文学编辑工作。“任溶溶”这个笔名,其实是他女儿的名字。一次翻译童话,他顺手署上了,从此就用了下来。但是他忘了“女儿是要长大的”,后来麻烦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家人总得问:您找哪个任溶溶?老的还是小的?还有小读者写信来,经常叫他“任溶溶姐姐”“任溶溶阿姨”……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内翻译界大部分人都在翻译《牛虻》《斯巴达克斯》等革命作品。任溶溶擅长英文和俄文,又喜欢翻译儿童文学,因此成了全国专门翻译儿童文学的代表人物。
　　当时,作为出版社编辑的任溶溶经常要往少年宫跑,给小朋友们讲故事。他本来讲的都是翻译故事,没想到讲得多了,自己头脑里竟然也跑出了一些故事。那篇被看作中国儿童文学代表作之一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就是这样诞生的。
　　“没头脑”记什么都打个折扣,糊里糊涂地造了三百层的少年宫,却把电梯给忘了；“不高兴”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上台演《武松打虎》里的老虎,他不高兴了,武松怎么也“打不死”老虎。任溶溶说,角色是从生活中来,自己就是那个“没头脑”,常常糊里糊涂的。“小朋友们特别喜欢,后来出版社听说,就让我写下来,我在咖啡馆里一会儿就写出来了。”
　　没头脑和不高兴这两个形象生动的角色让几代读者笑破了肚皮。有一次在公交车上,一个小孩硬要讲故事给大家听,可是一边讲一边笑,结果谁也没听懂他讲的什么,但还是有一个人懂了,那就是任溶溶,因为从断断续续的语句和不时蹦出的笑点中,他听清了,小孩讲的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1962年中苏关系恶化后,中国停止了翻译苏联作品。接近“失业”的任溶溶“改行”搞起了创作。“从翻译儿童作品到写,我是熟能生巧了。”这一时代逼出来的改行,让任溶溶给几代人留下了大量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和形象,除了《没头脑和不高兴》,他还写出了童话《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人小时候为什么没胡子》,儿童诗《我抱着什么人》《我给小鸡起名字》等大量优秀作品。
　　“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只是社会变了,生活情况变了,但小孩子的本性都是一样的。”任溶溶创作时,为了吸引小朋友,就找好玩的点子:孩子好奇,就让他们猜谜,孩子没耐心,就带点儿情节,带点儿故事,但这些故事都是从生活中来的。最典型的就是儿童诗《一个可大可小的人》,“诗里面说爸爸、妈妈要到普陀山去了,说孩子你太小了,不能去,等到要走了,他们又说,你现在大了,应该在家帮奶奶做点事。这种事现在哪儿都会发生,但也是我小时候真实的事情,我当时真是想不通。”
　　此后,任溶溶迎来了他翻译生涯的第二个高峰。他把自己一直非常喜爱的意大利文《木偶奇遇记》翻译成了中文,他的译本成了这本书流传最广的中文版本。他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全集》则摆进了哥本哈根国家博物馆的书店,是唯一的官方中文版本。
　　后来,任溶溶翻译了瑞典作家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等十部重要作品,英国罗尔德达尔的《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女巫》等小说,还有《彼得·潘》《小熊维尼》等经典童话,年过八旬之后还翻译了《夏洛的网》《精灵鼠小弟》等畅销儿童书。相信许多读者看了这份书单会惊喜难抑,因为,自己曾读过的作品,有那么多竟出自同一位翻译家之手!
　　任溶溶以童真之心过着可爱的生活,与任溶溶共过事的忘年交们,一谈起他就会会心一笑。
　　儿童作家秦文君说,任老颠覆了自己对老年的印象,看到他就觉得老年不可怕。秦文君记得,有一年她与任溶溶一起去外地开会,散会后任老表示要去一家进口超市逛逛。“进口超市卖的都是些外国零食,您也喜欢?”任溶溶回答:“我翻译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中常常提到各种零食,我要去尝尝,才知道它们是什么滋味。”
　　多年前,任溶溶办公室墙上贴的就是影星张曼玉的照片,他多次说喜欢张曼玉,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最近几年,任老行动不便,几乎谢绝了所有访客,有时甚至需要戴呼吸机。儿童文学研究者、出版人孙建江回忆起,“有一次去看望任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孙悟空来见猪八戒了……”事后孙建江一想,他自己姓孙属猴,而任老属猪,现在整天戴着长长嘴巴的呼吸器,任老就自嘲为猪八戒。
　　有人评价过,任溶溶是一个天生的儿童文学作家。任溶溶承认,从事儿童文学工作是一生最大的幸运。他喜欢给故事留一个比较美好的结尾,并自有一番理论:“给孩子看的书,还是让美好多一些吧。苦难他们将来会受的,不要让他们小时候就对人生充满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