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行动》中一众配角大放光彩,从今年的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配角奖入围名单也可以看出,该奖被“老戏骨”包揽,高鑫、郭京飞、李乃文、刘奕君、刘琳、萨日娜、田海蓉等,都是国产剧配角主力,是卧虎藏龙的配角群体中的冰山一角。
　　这两年,从《破冰行动》《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大江大河》《正阳门下小女人》《远大前程》《人民的名义》乃至《琅琊榜》《北平无战事》等一大批剧中“黄金配角”真正崛起,有了属于自己的光环,在国产剧跟风起用演技差评的流量明星之时,在国产剧出现抠图表演、“数字小姐”等负面迹象时,他们为国产剧保留了最后的品质尊严。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师文静

戏不在多,在演技
　　一部剧如果配角的戏份写得好,演员演技好,它基本就成功了一半。即便是主角的演技不够或主角角色受限发挥空间少,只要配角群像有看头,配角平均演技水平在线,也会进一步提升剧的品质。这也是这些年来,国产剧越来越注重用配角抬戏的原因。当下,接戏多、角色诠释多样、精准的黄金配角有刘奕君、王劲松、倪大红、吴刚、许亚军、刘琳、田海蓉、王千源、李丰田等人。
　　“黄金配角”存在的意义就是贡献演技,一人千面,绝不塑造重复角色,比如刘奕君就能把性格近似的角色诠释得截然不同,拿捏得精准到位。《琅琊榜》中的谢玉是坦坦荡荡的坏,利欲、恨意、愤怒的复杂情绪中带着几分隐忍,全盘输了还有一丝傲气,刘奕君是放开来演的。《伪装者》里的王天风是执拗地一路到黑的坏,刘奕君给角色聚集了一种氛围,把他的冷酷、暴虐、阴郁、偏执、扭曲全部呈现出来,即便角色的光辉一面也让他演得很邪乎。而《远大前程》中,刘奕君把张万霖身上的魔鬼释放出来,他眼神的狠毒、空洞,肢体语言的精准表达,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演这些复杂角色是耗元气的,刘奕君说拍完之后不希望再回想,真的是呕心沥血,体力心力都付出了很多。
　　《破冰行动》中王劲松对多面反派林耀东的细腻演绎,让他爆火。这部剧里,王劲松的一举一动都在诠释什么是演技。林耀东与儿子话别,剧本中,父子两人只有淡淡几句对白,王劲松却加了一段为儿子将衣扣一颗颗扣好的动作,让人物更加细腻、鲜活。王劲松说,这个即兴细节其实来自对生活的观察,他小时候,不善言辞却心思细腻的父亲,总会抽空来到托儿所,根据天气为他增减衣服。有细腻的生活打底,这样的戏不会差。
　　另一个人人喊好的配角演员就是倪大红了。这两年他在《都挺好》《林海雪原》《天盛长歌》《正阳门下小女人》《将夜》《远大前程》中演了无数“抢戏”的配角,无论是地下党、土匪、中年都市男还是黑帮,倪大红都能驾驭。尤其是在《都挺好》中,演过座山雕、严嵩的他竟然用各种肢体动作演活了一个事儿精,窝囊时低眉耷拉眼,大气不敢喘,胆子肥了,眼神放肆、动作松弛,肩膀舒展,简直就是行走的表演教科书。
　　戏不在多,在精。王千源在《解救吾先生》中吃饺子时的一个眼神,秒杀刘德华、刘烨的明星光环,而李丰田在《无证之罪》中反向吸烟的动作,颠覆了杀手形象。几场戏,刻画一个有突破的角色。
　　之所以能把反派演绎得如此深入人心,演员们肯定花了时间和精力。不是每一个演员随随便便就成了好配角,都有职业的热爱。刘琳说她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诗歌,诗歌能把她带到敏感的境地,容易入戏。《延禧攻略》中谭卓饰演的高贵妃有一段唱戏的戏份,她经受的是二十多斤头冠加二十多斤戏服的重压、为期半个月的辛苦训练。演技派的精神信仰就是表演,王劲松近日就批评年轻演员不背台词“多不要脸”。刘奕君说创作是很复杂的东西,而他的理想就是尽量能做到一人千面。
全靠主角衬托
　　黄金配角的逆袭,也与主角戏份的衬托和主角受限有关。有的剧因为要突出剧作主题和主角价值观,主线往往担负着某种使命,主角自身带有光环。这种光环往往是“高、大、上”的标签化呈现,主角难有戏剧性突破和亦正亦邪的复杂性。若演员对乏味、平淡甚至符号化的主角把握不准、拿捏不透,往往是灾难性的,被配角的精湛演技完虐。
　　《人民的名义》中陆毅饰演的侯亮平、《北平无战事》中刘烨饰演的方孟敖、《破冰行动》中黄景瑜饰演的李飞、剧版《林海雪原》的少剑波都是这种性质的人物,担任着呈现主题、传递剧作正向能量的任务。但编剧把人物写得越正,演员越不好演,也越容易与配角的精彩戏份割裂,被剧中配角戏份“降维打击”。
　　事实证明,没有超级硬核演技驾驭不了典型正面形象,陆毅“瞪眼噘嘴式”表演完全把角色的正义+潇洒演歪了,刘烨也演得很木讷,黄景瑜的演技则稍显稚嫩,不够游刃有余。他们都未能幸免被诟病演技不行,拖了剧作的后腿。主角线的不够出彩,从侧面烘托了配角戏份的精绝。
　　另外,随着电视剧创作艺术手法越来越成熟,主线、副线的多重奏逐渐被编剧重视。主角的故事线不再是唯一核心,副线更加饱满、复杂交叉,配角戏份越来越容易出彩,甚至超越主线成为整部剧的内容看点。这类剧有《战长沙》《人民的名义》《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伪装者》《远大前程》等。侯亮平、李飞等角色在一定程度上是其他一众角色和故事的串联,其实《人民的名义》前半部主打人物是李达康,后半部主打祁同伟。主角牵引故事走向,配角承担情节起伏,撑起剧作的艺术水准。由于配角在叙事方面的桎梏较少,编剧在配角身上发挥的空间大,也导致以上这些剧的配角频频走红。
　　但是说到底,人物性格即便是扁平的、串联的,演员把他演得更平更乏味,这就是演员功力不足的体现了。
有血肉,更要有灵魂
　　配角不再彻底服务于主角后,他们制造冲突、强化主体等功能虽然仍在,但副线故事不再简单粗暴,而是更加圆润、更具有反差、独特性,也更有血肉,有灵魂。
　　《破冰行动》中的马云波、赵嘉良等配角就铺垫了不少线索,甚至有自己的故事线,把更多戏份从主角手中抢过来。就是因为一众配角很精彩,导致男女主角一出来观众就倍速看剧,甚至要求主角下线的呼声四起。《北平无战事》中祖峰饰演的崔中石,虽然中途下线,但在一众气场强大的老戏骨中,崔中石的温润儒雅,他对男主一片无私的赤诚之心,让角色异常精彩。
　　《人民的名义》的配角之所以群体出彩,也是因配角不再是主线的附庸,不只服务于主线。祁同伟便是一个例子,他的精彩在于他的复杂,这个角色不是拿来反衬主角正义的,而是他本身自有逻辑和复杂性。祁同伟溜须拍马、媚上欺下、谋害陈海、包庇贪官,无恶不作,可他从受害者到黑化,直到骂出那句“去他娘的老天爷”,然后开枪自尽时,很多观众唏嘘不已。他被权力碾压,却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这种深度的人性剖析接近于优秀文学对人物的刻画,让观众重新审视反面人物,其精彩程度肯定远超主线的故事。
　　不只是国产剧,韩剧、英剧等都注重配角戏份的挖掘,以让剧作内涵更丰富,更大气磅礴。大家都喜欢的韩剧《请回答1988》就是一部把所有配角都写活了的剧。甚至因剧中边缘化的人物金正锋、刘东龙等各自的故事太精彩,而成为剧作的灵魂担当。
　　还有一种现象是,主线很“悬浮”,但配角戏份踏实、生活化,在“悬浮现实剧”中,配角凭借故事好、演技好而受到关注,如刚播完的《推手》中王鸥、贾乃亮饰演的主角很假,人物矫揉造作,剧情悬浮,尤其是男主角只会耍帅、说大话,没有脚踏实地的奋斗,没深度,但副线故事竟意外好看。戴春荣饰演的男主角的妈妈逻辑清晰、人物个性突出。这个角色吃苦耐劳,背负所有债务前行,生活中丈夫、儿子带来的冲击没有击垮她,她反而鼓励、激励着自己的儿子,诠释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的人性品质。这个母亲角色,不再是服务于主线的玩偶,不再扁平化、功能化。
　　当然,反面的情况是,如果配角故事不够精彩,完全功能化,即便再好的演员,也难以让其出彩。《琅琊榜》中,每一个配角的故事都可以单拎出来自圆其说,誉王萧景桓、太子萧景宣、言豫津、夏冬、静妃、飞流等人物都很有意思,也有独特性,没有人物是功能性的,也不是闲笔,都各自有血有肉。而《琅琊榜之风起长林》就不太行。黄晓明饰演的萧平章和郭京飞饰演的濮阳缨在前半部分下线后,整部剧开始坍塌,大反派萧元启不管是剧中权势还是个人魅力都扛不起大配角的戏份,剧中想要夺权的荀氏一族,更是没头脑、没智商,蠢又坏,不够可爱,谋反戏份也不好看,情节进展只能靠拖拉,这就是编剧把配角功能化了,配角完全服务于主线,失去内在逻辑,就怎么看怎么别扭。这是编剧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