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文静

　　21日,风靡全球18年、获多项电影大奖的日本动画片《千与千寻》在中国上映,该作品的导演宫崎骏特意手绘书信送给中国观众,他写道“千与千寻,请多关照”,并在信上绘上无脸男、龙猫、灰尘精灵、青蛙等吉卜力动画形象。78岁的宫崎骏、18岁的《千与千寻》,该片的此番上映,像是打开了时光倒流的开关,带着“70后”“80后”回到追看宫崎骏作品的过去时光,以至很多影迷“哭成一片”。宫崎骏是享誉全球的动画电影“一代宗师”,而像所有拥有杰出才华的艺术家一样,宫崎骏也是一位极其有个性和脾气的人。
　　宫崎骏出生于一个拥有飞机器材制造厂的名门,但因从小身体不好,又是次子,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他一边读贵族学校,一边梦想当漫画家。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1958年,17岁的宫崎骏被日本制作、改编自中国故事的动画片《白蛇传》深深打动,他从此决定放弃漫画,而走上动画之路。在一次访谈中,他说,“我很惭愧地承认,我爱上了女性英雄主义的动画。我被深深地震撼了,大雪中,我跌跌撞撞地走回家中。与她们的执著比起来,我为自己感到非常羞愧,哭了一整个晚上。”
　　大学毕业后,宫崎骏直接进入《白蛇传》的制作公司东映动画。在等级森严的职场,宫崎骏从头做起,领着微薄的薪水,住着几平方米的公寓。他的天才灵感和企划,也没人在意。在经过画原画、场景设计、美术设计、人物设定、编剧、脚本等各个工种的16年幕后锻炼之后,38岁时宫崎骏转入新公司,终于有机会执导自己的第一部动画片《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之城》,可惜票房惨败。他的职业生涯又进入5年潜伏期,画漫画,熬白了头发,直到1984年拍出带有鲜明宫崎骏风格的《风之谷》而名噪一时,也开启了与音乐人久石让珠联璧合的合作。在《风之谷》中他写下一句台词:“带上信仰,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国吧!哪怕倾尽一生。”
　　在次年与高畑勋、铃木敏夫一起创办吉卜力动画后,宫崎骏的作品一部接一部。他开始在作品中不断地展开对童真、自然、和平三大主题的多重的、交叉的表达,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面前,以天马行空、令人惊艳的想象力和朴实、单纯的情怀,延续着人类永不退色的美好梦幻。《天空之城》不仅是对一座城的想象,更折射出文明的失落；《龙猫》展现的是自然与人的亲密关系,捍卫了人类的童真；《幽灵公主》不只写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又是在探索人类与自然的终极和谐；到了《千与千寻》,在表现人性纷繁中,更是将隐喻运用到极致。
　　有意思的是,一路创作中,宫崎骏一次次扔下画笔,下定决心与影坛告别,又一次次拿起画笔,被动画电影狂虐。宫崎骏对动画电影的极度热爱,让大家相信,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因此曾有一种说法是,世界有三大“谎言”:宫崎骏要退休了；迈克尔·贝不再拍《变形金刚》；《阿凡达》“明年”上映。如今,大家都在等待宫崎骏2020年推出的《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到那时候,宫崎骏就要80岁了。
　　看一眼他的作品,就知道宫崎骏是个细节狂魔。在制作《起风了》时,一个4秒钟的地震镜头,他和团队足足做了1年零3个月。画面精细到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每个人的表情、动作都能清楚地被捕捉到。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形态和表情,而且都表现了人在地震当中最真实的状态。这部影片16万张画稿,宫崎骏每张都亲自确认。
　　这么吹毛求疵,在工作方式上,宫崎骏果然是个“暴君”。在一个针对他的视频访谈中,他也毫不避讳自己的强势和严苛。对于那些不合格的画作,他会毫不留情地批评,“没有灵魂的东西,不画也罢。”“你活着都不用脑子吗?”“画成这样,你辞职算了!”宫崎骏的儿子宫崎吾朗说,宫崎骏是一百分的导演,零分的父亲。顽固、独专、绝对的领袖,都让宫崎骏成为吉卜力作品制作的核心人物。但宫崎骏又会表现出一些很细节的涵养,比如给工作人员分发零食,一一发到女性的手中,而要求男性自己去拿。
　　宫崎骏在每一部动画电影中都追求极致的画面,但他不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只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工匠。他也确实拥有一颗做好每部作品的匠心。但这种追求细节、精耕细作的工匠自觉,也可能是他“七次隐退,七次复出”的缘由。他有偏执的匠人操守,工作认真,对职业忠诚,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每完成一部作品的心力疲累,都让他萌生离开的想法。喜欢一种工艺,可以精于进取,但作品投入市场之后的票房盈亏、舆论褒贬也很折磨人。不过,下一次,他还是将他内心的柔情和善意都放在作品中,去感动观众。
　　宫崎骏最近一次“退休”在2013年《起风了》制作完毕后,他高调对外宣布隐退,“属于我的动画时代已经结束了”。为此,2014年的奥斯卡金像奖授予他终身成就奖。宫崎骏也因此开始了喝咖啡、遛鸟、喝茶的悠哉生活。但内心的创作念头却是压不住的,不久之后,一有灵感,无穷的想象力就会将他牵引到工作台上,他开始画人物、画场景。让人感慨的是,“退休”后,一直崇尚手工绘画的宫崎骏竟然花费了三年时间,尝试用CG技术制作动画短片《毛毛虫波罗》,开始电脑创作。2017年,铃木敏夫宣布宫崎骏将重新制作长篇,这就是《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任性的老头又回来了。
　　《第十放映室》曾致敬宫崎骏,称“宫崎骏的作品,就好像在人类狭窄的后脑上开了一扇广阔的天窗,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梦想的力量,因为梦想的存在是借以人与神比肩的理由。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作品,宫崎骏思想是一以贯之且辩证发展着的,他的世界观、历史观、人生观和艺术观都有着明晰的脉络,最终都为了构建那个完美的宫崎骏世界而努力”。
　　在宫崎骏的眼中,创造一部动画,就是创造一个虚拟的世界,这个世界慰藉着那些失去勇气的、与残忍现实搏斗的灵魂。而这也正是观众的心声,就像有人所言,“宫崎骏是我在人生路上摔倒后最想见到的人。不是因为他可以拉起我,而是他让我点燃自己内心的火焰,有勇气继续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