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日本重新开始中断了31年的商业捕鲸。长期以来,捕鲸可以说是日本一项宁肯与全世界作对,也要固守的传统。为了吃上这口鲸肉,日本一反在国际社会中“守纪律好学生”的常态,甚至不惜为此得罪西方盟友。日本在捕鲸问题上为何如此“偏执”?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王昱

日本鲸肉消费量
只占肉类消费0.1%
　　6月30日,日本政府正式从国际捕鲸委员会(IWC)退出,并从7月1日起恢复自1988年以来一度中断31年的商业捕鲸。7月1日早晨,一艘加工船和两艘捕鲸船从日本山口县下关市港口出发,准备捕杀小须鲸、大须鲸和布氏鲸；5艘捕鲸船从北海道钏路市港出发,准备在近海捕杀小须鲸。
　　日本政府把捕鲸范围限于领海和专属经济区,农林水产部为防止过度捕鲸,去年12月设定每年商业捕鲸配额,总数上限227头,其中小须鲸52头,布氏鲸150头,大须鲸25头。
　　对于重启商业捕鲸,日本的相关行业从业者表示欢迎。据日本时事通讯社报道,日本饮食行业非常期待重新启动商业捕鲸,甚至还有一些老店铺举行庆祝活动。
　　不过,商业捕鲸的前景并不明朗。捕鲸船船长武内崇(音译)说,他对日本重启商业捕鲸的前景“感到不安”。日本国内鲸鱼肉消费量当前只相当于过去一小部分的水平。22岁的船员安部秀树(音)说:“我认为现在的日本年轻人不知道怎样烹制和食用鲸鱼肉。”
　　一些科学家推断,鲸鱼处于海洋食物链的较高层,体内积聚较多重金属之类的有害物质,实际对人体健康,尤其年幼儿童的健康构成威胁。
　　日本官方数据显示,国内鲸肉年消费量从20世纪60年代大约20万吨降至近年大约5000吨；鲸肉2016年仅占全国肉类消费0.1%。
西方捕鲸船
叩开日本国门
　　日本支持捕鲸的一个理由是,这是日本文化的一部分。这个说法似是而非,事实上,藏在日本捕鲸业背后的,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心结。
　　日本成规模的捕鲸业是从公元17世纪才开始的,在江户幕府的统治下,日本出现了以捕鲸为业的“鲸组”,还发明了独具日本特色的“围网式捕鲸法”。“鲸组”从编制上讲应该算“海军”,但由于江户幕府偃武修文,加上受制于农耕时代的技术水平和市场需求,直至19世纪捕鲸业顶峰时期,全日本“鲸组”的年捕鲸量也没有超过2000头,光日本近海的鲸类资源就够维持“可持续捕鲸”了。
　　好景不长,西方人很快打破了日本捕鲸业原本的平衡。在19世纪的工业革命中,大量机械需要润滑油,油灯等夜间照明设备也需要燃料,因此,从鲸鱼身上提炼的鲸油成为“工业血液”。在庞大的需求面前,西方国家捕鲸业急速膨胀,别看今天这些国家喊起保护海洋生物来一个比一个响,想当年却都是年捕鲸量上万的主。截至19世纪中期,整个大西洋中的鲸鱼几乎都被这些国家捕光了。尤其是美国,截至1846年,全世界900艘捕鲸船中有735艘是美国的。
　　1853年,美国海军在捕鲸业主的催促下,派出几艘战舰到太平洋彼岸一片“鲸鱼聚集”的渔场去寻求建立中转站,这就是日本历史上著名的“黑船来航”事件。如果说19世纪叩开中国国门的是鸦片,那么,叩开日本国门的便是西方人的捕鲸船。
　　美国对日本的捕鲸要求虽然损害轻微,但给日本人造成的羞辱很大——在你家门口掠夺性地开采你的海洋资源,还让你给他端茶送水、提供补给,怎一个“耻”字了得。更关键的是,美国人的滥捕使得日本近海原本丰富的鲸类资源迅速枯竭,迫使日本捕鲸船不得不驶入风高浪急的远海去寻找机会。在19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鲸组”船毁人亡的事故接连不断。日本传统捕鲸业的衰落史,可以说就是被打开国门前期整个日本血泪史的缩影。
“你们吃饭,
凭啥总让我买单?”
　　与之相对,现代捕鲸业在日本的兴盛,是日本向西方学习并赶超西方的缩影。1902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新的渔业法,决定引进外国先进的捕鲸设备,成立现代化的捕鲸企业。到了1936年,随着造船工业的发展,日本已经有能力打造排水量19000吨、配备整套冷藏加工设备的现代化捕鲸作业船了。二战之后,日本农业凋敝,1000多万被驱逐回国的海外侨民更加重了日本的粮食压力,鲸肉成为日本民众为数不多的动物蛋白来源之一。据统计,日本的鲸肉消费量在最高峰的1962年一度达到26万吨之多。从某种意义上说,鲸鱼在帮助日本实现“经济奇迹”方面的确居功至伟。
　　鲸鱼如此特殊的身世,使得它成为日本文化的某种象征。然而,当这种象征在国际社会的环保思潮中受到打压时,却触发了日本人的另一个心结。作为西方国家的“好学生”,日本在近代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在重复西方国家当年的行动——受了侵略后侵略他国,挨了核弹后发展核能,被倾销产品之后向他国倾销,因捕鲸被打开国门后迷上捕鲸。
　　但时代的演进似乎总爱跟日本人开玩笑,每每到了日本开始模仿西方时,西方却开始对这些行为进行反思,于是日本人总是成为被清算的对象。“你们吃饭,凭啥总让我买单?”这个怨念是日本人心中的一大隐痛,但这一隐痛在许多大是大非问题上不好发作,捕鲸一事正因其“小”而成为日本人固守传统的阵地。
　　在今天的日本,支持食用鲸肉常常会跟“右翼”、保守主义产生莫名的联系,比如一些保守自民党议员十分喜欢参加鲸肉推介会。其实,日本年轻人已经很少食用鲸肉了,吃鲸鱼肉对于那些保守的日本人来说更多像一种“文化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