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齐鲁晚报     2019年07月08日
  □张焱鑫 金乡县第一中学高一15班     
  夕阳坠落前,最后一道冷锋来袭的雷声划破了压抑的远空,一只湿漉漉的白文鸟在发冷的城市里迷飞,旋涡似的高高低低,凌乱的翅膀将粘连的雨从高空抛下。雨像流浪狗般惊慌失措,却仍坚持敲击被泡酥软的大地。整个城市笼罩在灰暗和雨声中,仿佛已经肿胀,肌理纤维都乱了,从早已残缺的躯壳里透着点子亮,又随即被雨帘吞没。
  他独自一人走在变了形的大街上,打着弯的头发狼狈地垂在额前,发着霉的水滴肆意在他颈间游走。他驻足,用手拭去这令人不快的征兆。旁边就有一个电话亭,刷着红色油漆,孤零零却高傲地立在大雨中。电话亭里散发着闷暖的淡黄色灯光,被覆着在上的雨滴摔裂成无数闪着光的细碎星子。晴朗燥热的白日它忍受了太多匆匆过客的使用,在这喧闹又寂寞的雨夜里,他感到它才有了灵魂。他好像听到它的微笑声,不,是咯咯地在笑,肆无忌惮像个孩子。他想永远待在这儿,他觉得,在难以喘息的路上,至少有了个伴。
  可那只并不善解人意的白文鸟依旧生气地嚎叫着,像未经世般用尽所有力气将雨帘撕破,羽毛被风卷了起来,根根勉强附着在翅膀上,像他许久未打理的头发,不驯服地逆着风刀。他叹口气,又紧紧跟上去。他在地上几乎跑起来,它在天上飞,一前一后,仿若有一条隐形的线,拴住了两者。
  听着脚用力踩踏水花的声音,他开始分不清过去未来。他想起在遥远的地方,有一片晴朗的草地和一汪滴水的小潭,那儿有好多白文鸟,啁啾地倚在芦苇丛中,歪着头精心打理自己的羽毛——这披戴在自然身上的婚纱。他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他曾经嗅着的百合花又开始绽放。想要深深地呼吸,那是阿妈的味道。于是,他眼前那朵被白文鸟亲吻过的花儿被一双手轻巧摘下,随着“砰砰”的凿打声,那朵花儿摇曳成了一块块椭圆的花饼。他喜欢那味道,白文鸟也喜欢。总是这样,年幼的他干什么,调皮的鸟儿也紧接着前来模仿.。 
  那时的夜黑得湛蓝,村子的上头挂着高高的月亮,他躺在娘身边,听她讲勇敢的白文鸟是如何飞过了古老的山丘无际的海洋。来到这里,月光如海洋一般轻轻将村上人家包围,年幼的他,总觉得自己是只鸟,飞了好远的路,才走到娘身旁。
  他走了好远的路,走出了家乡。他走得太急了,以至于还没来得及认路。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眼前是坠落在雨里的霓虹灯,他觉得有些像记忆中的月亮,却从未属于过他。自己就在边缘徘徊,找不到终点而又回不到起点。但是,在这样一个浓稠的夜,他看到了这只白文鸟,他不顾早已湿透的身心,像个稚童紧紧牵着妈妈衣角般追随着鸟儿。
  鸟儿仍旧蒙着头展翅飞着,没有方向,仿若也没有目的,将自己交给未知,然后把心灵带给回忆。这个世界飞得太快了,它累了,只能停在定了格的过去,容不下现在未来。它越飞越快,他也越跑越快,喘息声和雨声混杂在了一起。
  突然,他凝望着鸟儿的双眼瞪大了,想要挽回却只剩下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它好像发了疯般,撞上了反着寒光的玻璃幕墙。
  那好像和路上那只电话亭一样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玻璃幕墙,一名打扮入时的女士正盯着眼前莹莹发光的屏幕入神,桌边放了一杯早已发冷的咖啡。她丝毫没注意到窗外飞来过一只鸟,并且就在刚刚直挺挺地撞在了窗户上。
  他呆呆地愣在楼下,毛茸茸的大眼睛再也无法离开那块玻璃,他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真的会有一只鸟,在这发冷的城市,傻傻地撞上了自己跨不进的一道墙……
       (指导教师 张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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