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威海湾水下发现重要甲午沉舰的消息引发全国关注。甲午沉舰水下考古项目团队搜集到不少证据,都指向当时堪称“亚洲第一巨舰”的定远舰,这艘铁甲舰背后的那段历史岁月,也再次被人们重温。史料记载与考古发现不断交织,碰撞出回看历史的崭新视角。

　　遏制日本扩张
铁甲巨舰诞生
　　在下水调查之前,王泽冰和同事们搜集了很多文字和照片资料,这些资料让他们越来越对找到定远舰持乐观态度。
　　威海湾一号甲午沉舰水下考古重点调查项目负责人、山东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研究室主任王泽冰介绍,定远舰是一艘比较特殊的战斗舰艇,区别于致远舰、经远舰、来远舰等,它的体量特别大,在当时号称“亚洲第一铁甲舰”。
　　资料显示,这是一艘由清政府委托德国的伏尔铿造船厂建造的7000吨级的一等铁甲舰,和镇远舰均为同等体量的铁甲舰,是大清国北洋舰队的主力舰。1885年10月定远舰正式服役,成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的旗舰。
　　清政府之所以要建如此巨舰,要从1874年说起。那一年日本入侵中国台湾,令清王朝震惊,在入侵的日本舰队中,竟有当时世界海军中的主力舰种铁甲舰,而清政府根本没有与这种舰艇相抵挡的武器。
　　在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商量切磋之后,清政府终于把建造铁甲舰的重任交付于德国人身上。但是,作为新崛起的海军国家,德国的造舰技术当时并不突出,急需依靠铁甲舰来抵御外敌的清政府为何选择德国?
　　这还要从德国的热情说起。清政府驻德使馆开设后,一直对中国市场抱有浓厚兴趣的德国商贾们不断向中国投以殷勤的目光,伏尔铿造船厂便是其中的代表。1878年11月9日,伏尔铿造船厂邀请了驻德公使李凤苞参加新舰的下水仪式,厂主伏尔铿甚至不顾年迈,亲自在厂外要道迎接。而且,德国人还给予了优惠的订购价格,最终获得了清政府的信任与青睐。
　　1883年定远舰完工并通过航试。然而因为中法战争的影响,德国作为中立国,无法正常交付战舰。定远舰像一个不能回家的孩子,孤零零地停在异国他乡,直到1885年这艘舰艇才吹响了回家的号角。
　　这艘在海上一度创造辉煌的旗舰究竟是什么样子?资料显示,定远舰采用的是通行于19世纪欧洲的维多利亚式涂装,军舰首尾各有一对飞龙纹,象征着尊荣与威望。它的正常排水量为7220吨,满载排水量7670吨,舰长94.5米、宽18米、吃水6米,与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德国“萨克森”级军舰的数据相差无几。舰上有“大炮”、“鱼雷”、“碰嘴”、“连珠快炮”四项武器,符合当时英国海军章程所载的标准武备系统。定远舰上还设置了供军官和水手们生活和娱乐的生活区,医院、厨房、浴室以及交际类场所应有尽有,装修也异常豪华。
　　与之前的木质风帆战舰相比,这类铁甲舰犹如海上身披重甲、手执利器的武士。这艘巨舰自然受到日本的惧惮与敌视,甚至在日本国内的儿童游戏中都设计有打沉定远舰的情节。可见定远舰的存在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了日本人的心口上,必除之而后快,“一定要击沉‘定远’”成为当时日本海军的口号。
战败自炸主炮　　调头抢滩搁浅
　　定远、镇远这两艘庞然巨舰,为自明代以来受禁海政策桎梏而衰败不堪的中国海防带来一丝希望。然而,最终这两艘姊妹舰的命运却不尽相同。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爆发,在大东沟海战中,虽然“定远”“镇远”等舰拼死作战,仍未改变装备上的劣势。
　　1894年11月14日,当北洋舰队返回威海湾时,镇远舰不幸触礁,无力进行远洋作战,后成为日本的战利品,被修补以后列入日本舰队。后来镇远舰又参加了日俄战争,最终因年限已到被日本报废拆除。
　　“而定远舰没有完全沉没,它只是抢滩搁浅了。”王泽冰介绍,定远舰在1895年2月参加威海卫保卫战时,在刘公岛内被日本第9号鱼雷艇击中,船身被炸了一个洞,船开始进水。这时丁汝昌下令调转船头,去往刘公岛南边浅滩海域进行抢滩坐底。由于船身很高,甲板上的炮可以当岸炮使用,起到了防御作用。
　　威海卫保卫战战败后,在投降的那天晚上,丁汝昌下令将定远舰的主炮炸掉,防止日本拿回去继续使用。之所以不把整个定远舰全部炸掉,王泽冰猜测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因为当时丁汝昌的手下已经不听指挥。此外,当时的官兵知道要投降了,如果将定远舰全部炸掉担心会遭到日本报复。
　　王泽冰强调,除了体量大,定远舰的第二个独特之处,在于它打完仗之后并没有完全沉没,只是抢滩搁浅。“交战之后日本专门拍过一张照片,包括中间的主炮被炸之后留下的大凹痕,从照片上都能看得非常清楚。所以说船沉没位置的海域是非常明确的。”自爆后的定远舰仍然大部分露在海面上,日本为摧毁这艘战舰,对残存的舰体进行了暴力破拆。
　　日本占领刘公岛之后,专门打捞过定远舰。考古队员们也从日本一些档案馆中搜集过一些资料,包括日本打捞定远舰的打捞报告、当时潜水员绘制的关于“船抢滩之后掩埋于泥下多少、在水下多少、甲板上多少”的剖视图。
　　1896年,日本香川县知事小野隆助买下了部分定远舰的残骸,雇人拆卸部件运回日本,在老家太宰府建了“定远馆”。“日本在长崎用定远舰的部件建造‘定远馆’,就是为了宣扬自己打败了‘亚洲第一巨舰’,满足举国上下的虚荣心。”王泽冰说。
　　定远馆的大铁门就是由定远舰的钢板改装而成,上面的弹孔清晰可见,如今斑斑锈迹见证着那段悲痛的历史。
　　定远舰被拆下的部件,还散布在日本的其他地方。如香川县栗岛海员学校(今栗岛海洋纪念馆)内,保存着定远舰舰钟；长崎县佐世保市的日本海军墓地,保存着定远舰的305毫米穿甲弹和爆破弹；而在长崎的哥拉巴公园,定远舰的舵机轮盘曾被做成咖啡桌。
相隔百年的照片
发现神奇相似
　　定远舰的遗物散落异国令人心痛,考古队员们一心想找到剩下的部分。
　　王泽冰介绍,日本的打捞技术很厉害,其他的战舰如来远舰,战后都被日本打捞完了,因为钢铁、武器在当时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日本就缺乏这些,他们可以把这些武器直接改装到自己的船上。“日本打捞完定远舰之后中国也打捞过,民国时就有记载说,‘有人打捞到残骸卖给政府获得了5000大洋’。当时我们抱有乐观的态度认为,体量如此大的船体在抢滩之后会埋到泥土至少两米以下,找到沉舰残骸是有希望的。”
　　去年,在对威海湾水下考古的潜水探摸工作中,发现了一个编号为3号的重要疑点,通过海洋磁力仪扫测发现这块区域有比较大的磁异常反应。
　　“我们通过浅剖探测,发现在泥底下3米到4米之间掩埋有一个呈东西向长80多米、南北宽18-22米的大的凝结物,说明这底下有东西。”王泽冰说,关于这块海域,他们对比了日军战后绘制的北洋水师舰船沉没前航线示意图和当时拍摄战舰坐滩沉没的照片,推测这片区域是与当时定远舰沉没最接近的海域。因为当时日本拍摄的一张照片背景是刘公岛,上面山脊走势明显,考古队也按照当时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发现山的走向差不多。
　　今年7—8月,在威海湾一号甲午沉舰遗址第一期水下考古重点调查工作中,发现并提取出水文物157余件,另有大量的船构件,如大型钢板、铁圆管等仍在水下暴露。提取出水的文物可分为船体构件、炮弹引信、子弹壳等武器类,此外还有一些船员的生活用品。但水下考古队在底部并没有发现存在连续船体的迹象,也没有找到两边的船舷,残骸都呈零散状散落。
　　对此,王泽冰分析,当年日本对甲午战舰进行打捞,在潜水探摸时,画了一张剖面图,表明泥下掩埋了三米到四米厚的船底。他推测,船被破拆到底部后残留了些东西。因为底下实在太深没法破拆,可能日本便用炸药把船炸开,把大的钢板带走,零散的遗留了。
　　“如果没经过暴力破拆,船起码能保留完整点,如果被完全打捞没了,不可能留下大型钢板和铁圆管。”王泽冰推测,本次调查发现的一块长2.8米、宽2.6米、厚30多厘米的大装甲板,可能是日本破拆战舰时,不慎遗落,掉到海床上的。
　　王泽冰介绍,此次所发现的这艘重要的甲午沉舰,其沉没区域和定远舰沉没区域相近,这个遗址点应该是目前威海湾内唯一一个现存的甲午沉舰残骸遗址点。

　　　□本版编辑:徐静　
　　　□美　编　: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