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今天,横亘在东西柏林之间的柏林墙,开始被人为地拆毁。至1990年6月,东德政府正式决定拆除柏林墙。不久后,德国以东德并入西德的形式于同年10月实现统一。经过近30年的融合和发展,尽管德国东部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与西部的差距在缩小,但东西差异依然明显。
　　11月1日晚,德国东部城市德累斯顿市议会通过决议,宣布当地进入“纳粹紧急状态”——“持反民主、反多元化、反社会和极右极端思想的活动,包括暴力行为,发生频次正在增加。”这一刺眼的“状态”反映出近年来德国政治生态的演变,又一次揭开了德国东西发展不平衡的伤疤。

　　极右的警钟一遍遍敲响
　　当地时间11月1日晚,德国东部的德累斯顿市议会举行会议,以39票赞成、29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了一项决议,宣布当地进入“纳粹紧急状态”。
　　德累斯顿市议会发表声明指出,持有反民主、反多元化、反社会和极右极端思想的活动,包括暴力行为,发生频次正在德累斯顿增加。因而,德累斯顿需要联邦和州的支持,以应对极右思想蔓延。
　　作为州首府所在地,德累斯顿所在的萨克森州是德国东部地区人口最多、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州,毗邻中东欧国家波兰和捷克。不过,近年来萨克森州多次发生极右袭击事件。根据德国安全部门统计,该州去年涉极右袭击事件有60起,前年为52起。去年8月底,萨克森州开姆尼茨曾爆发大规模极右翼游行并引发骚乱。
　　萨克森州不仅因此被视为德国极右势力发展的“重灾区”,而且还因“德国国家民主党”“欧洲爱国者抵制西方伊斯兰化运动”等极右势力在此频繁活动,而被称为“极右势力大本营”。
　　萨克森州的极右势力抬头是德国全国的缩影。根据德国内政部发布的数据,今年上半年涉极右刑事案件8605起,其中363起为暴力袭击,造成至少179人受伤。其中,有两起袭击引发舆论普遍关注。
　　今年6月,德国黑森州卡塞尔行政区政府主席吕布克遭枪击身亡。德国联邦总检察院表示,此案疑为极右翼分子所为。吕布克生前因支持德国接收移民的政策而知名,曾多次遭到死亡威胁。警方在调查吕布克遇刺案时,发现多名支持德国移民政策的政界人士也曾遭到死亡威胁。
　　另一起在10月9日,德国东部城市哈雷的一犹太教堂外发生恐怖袭击。嫌疑人持极右翼观点,试图冲入犹太教堂发动袭击并直播袭击过程,因未能进入教堂而在教堂外开枪,造成2死2伤。
　　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形势,德国联邦政府出台了防范极右翼袭击的一揽子措施,包括加强互联网管控,要求互联网平台向警方举报涉及死亡威胁和煽动种族仇恨等非法言论；加强枪支管控,对国内所有取得持枪证的人进行审查,确保其没有参与任何极端运动或组织。
　　然而,极右思想或极端行为在德国社会渗透和蔓延的新现象仍值得警惕。11月5日,德国《图片报》网站报道,德国格吕内贝格市一所学校的3名14岁学生,在学校组织参观德国纳粹政权在二战期间建立的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后,竟然在校车上用手机播放反犹太歌曲并跟唱。
政治光谱正被极右重塑
　　前不久,德国东部毗邻萨克森州的图林根州在10月27日举行州议会选举,左翼党和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以超过30%和23.4%的得票率占据前两位,而两大传统政党、德国总理默克尔所在的基民盟以及社民党的支持率大幅下滑。
　　图林根州议会选举堪称近年来德国政治光谱变化的缩影。今年以来,德国不来梅、萨克森、勃兰登堡和图林根四个州的议会选举,均呈现出传统大党失势、右翼势力扩张的特征。
　　9月1日,萨克森州和相邻的勃兰登堡州同时举行州议会选举,虽然基民盟和社民党分别拿下两场选举,但得票率明显低于往年。而近年来以反移民、疑欧立场迅速崛起的德国选择党所获支持率飙升,在这两个州的得票数都排在第二位。
　　萨克森州一直被视为基民盟的“票仓”,该党在这个州稳坐头把交椅近30年。但今年的州议会选举中,基民盟得票率仅为32%,比2014年选举时减少7.4个百分点,德国选择党的得票率则猛增3倍,达到27.5%。
　　同样,社民党在勃兰登堡州议会选举中也保持了近30年的不败战绩。但今年的选举中,社民党得票率为27.2%,德国选择党则较上次选举翻了一番达到22.8%。
　　长期以来,德国社会一直对极右极端思想和行为保持高度警惕,带有极右色彩的政党也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但2015年前后爆发的欧洲难民危机,以及德国政府随后采取的接纳难民政策,成为引爆德国社会矛盾的导火索。
　　以德国选择党为代表的极右民粹主义政治势力迅速崛起,2013年4月创建后的6年内,德国选择党跃升为德国政坛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2017年9月德国联邦议院选举后,该党得票率仅次于联盟党(基民盟及其姊妹党基社盟组成的政党联盟)和社民党,由于后两者组成大联合政府,德国选择党成了联邦议院最大反对党。
　　实际上,自2017年联邦议院选举以来,每次州议会选举对于基社盟和社民党来说都是一场与极右翼民粹主义的对决。传统大党在地方选举中失势也危及联邦政府的稳定。社民党连续失利,党内退出执政联盟的呼声增多。一旦社民党退出,各党要么重新谈判组阁,要么提前举行选举,这将给德国政局带来不确定性。
　　德国主流政党虽然坚守底线,即不与德国选择党合作,但“联合绞杀”的效果并不明显,说明德国选择党的崛起具备不少民意基础,而德累斯顿所在的萨克森州,及其所在的德国东部地区,恰恰是德国选择党等极右政治势力的“动力源”。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2017年9月历史性首次进入联邦议院,德国选择党创造这一奇迹,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以萨克森州为代表的德国东部选民。据统计,该党在德国东部获得的支持率最高,其中尤以德累斯顿所在的萨克森州为最,支持率高达27%。在除柏林外的其他东部州,德国选择党都位居第二。
　　德国选择党的支持者中男性多于女性,而从职业类型来看,当时该党的支持者中失业人口占比较多,大约为22%,其次是工人占21%,雇员占13%,自营业者占12%,退休人员为11%、公务员为10%。这一结构恰恰反映出德国东部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程度和结构。
　　91岁的前东德总理莫德罗日前表示,德国统一已近30年,但发展却未达到预期,东西差距仍然明显,尤其在经济方面。德国总理默克尔在今年10月3日德国统一纪念日发表讲话时说,两德统一已经29年,但东部地区多数居民仍感觉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二等公民”。
　　德国官方的一些统计数据显示,德国东部在居民收入、基础设施、医疗、教育、住房等各方面的水平都低于西部。
　　目前,德国东部地区的人均GDP约为西部地区的四分之三,到2045年这一比例将不足三分之二,甚至低于2000年的水平。2017年,东部的失业率为7.6%,仍显著高于西部的5.3%,东部实际薪资水平仍只有西部的80%左右。
　　近30年来,东部人口减少了11%,西部增加8.2%,东部各州流失了大约200万人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流向了西部地区,东部唯一大量吸纳人口的就是首都柏林。目前,德国人口超过八成生活在西部,德国全国所有高级工作岗位中,东部人士只占1.7%。即便在东部地区,担任高级岗位的东部人士也只占23%。
　　东部人口大量流向西部,进一步说明德国西部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更高更具吸引力。德国500家最大的企业里,有464家总部设在西部地区。与西部规模相当的企业相比,东部企业的生产力要低20%。
　　为促进东部建设和发展,德国联邦层面设有“团结税”、制定了《团结公约》,从税收、财政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自西向东“供血”。当前,德国经济出现放缓迹象之际,“团结税”再陷存废之争。
　　虽然柏林墙倒塌已有三十载,但横亘在德国中间的那道无形的墙犹在。虽然过去近30年来德国东西差距在缩小,但鸿沟犹在,并且与德国政治生态的剧变互为因果。正如默克尔所说,德国的统一不是一个已完成的状态,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