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总有第一次。可以预见,随着5G时代的到来,作家直播、知识付费是大趋势。谁又能脱离时代的潮流超然物外?不如改变心态,主动试水网络直播,与读者在线上交流。一个人独特的感受,可以诉诸文学作品。一个作家的作品,可以通过直播,分享给更多的读者。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水到渠成。

　　□刘宜庆

邀约,
直播不是网红的蛋糕
　　是吗,邀请我做直播?
　　看到辽宁人民出版社编辑娄瓴女士发来的微信,我心中有点犯嘀咕。
　　今年3月初,我注意到朋友圈中各大出版社的总编、策划编辑、营销人员,一股脑地预告作家主播的活动信息,这成了一种潮流。看到我熟悉的作家直播的预告,点个赞。有一次,我转发了一位作家的直播海报,还加了一句话:“出版社纷纷直播,天下大势?”《中华读书报》的记者丁杨看到后,评论了一句:“疫情期间的不得已。”一针见血,道出了实质。都没有料到疫情持续这么长的时间。线下的讲座、签售没有办法搞,只好从线下转移到线上,网络直播技术架起了桥梁,书香在云端。出版社、书店、图书馆等纷纷搞直播活动,是文化传播,也是积攒人气,与读者互动的一种方式。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云端的作家直播活动,如同大地上的百花一样盛开。当作家变身主播,讲述阅读故事,分享读书之乐,读书的种子从云端撒播到各地读者的心田。这种形式受到读者的欢迎。
　　武汉解封后,直播如一江春水流动。湖北各地政府大小官员加各路大咖的直播带货模式,红红火火。
　　我觉得直播是名家和网红的蛋糕,在云端遥不可及,和我没有丝毫关系。看到娄瓴发来的信息,没有料到我离直播如此之近。
　　收到微信的消息时,是一个灿烂人间四月天的午后。我仔细看了看娄编辑发来的邀约:
　　最近社里一直在做线上直播,有高考相关的,另一个系列则是名师课,还有一些与具体的书相联系的,总之是一些公益的文化活动,直播间也挂有购书链接,但社里目前做直播的主要想法还是公益性的,文化传播。五月份,您是否有时间,在这里作一场和《西南联大三部曲》有关的讲座?讲书也行,讲写书过程中的感触也好,讲西南联大的历史和西南联大名师也不错。
　　说实话,看到这个邀请,我心里是有点排斥的。总觉得,直播是网红们做得很时髦的事情,对于作家来说,习惯面对一堆书,习惯与书窗前一盏孤独的灯盏为伴,面对摄像头,看不到一个观众,口若悬河作讲座,很不适应。
　　娄编辑似乎看出我的顾虑,她说,线下活动无法开展,直播已经是疫情期间的常态了。2019年年底,我的《西南联大三部曲》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按照计划:2月份,在青岛方所书店有一个讲座；3月份,在北京一家书店做一场活动。计划无限期推迟,做直播讲西南联大是最佳选择。
　　我考虑了一下,人生中很多事情总有第一次。可以预见,随着5G时代的到来,作家直播、知识付费是大趋势。谁又能脱离时代的潮流超然物外?不如改变心态,主动试水网络直播,与读者在线上交流。
　　做出决定后,一扫心里的各种疑惑,一下子觉得安稳了。一个人独特的感受,可以诉诸文学作品。一个作家的作品,可以通过直播,分享给更多的读者。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水到渠成。
测试,
为直播精心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娄瓴编辑沟通。她告诉我直播在什么平台,需要什么系统支持,直播用手机还是IPAD,要下载什么APP。她让我确定直播讲座的题目,发给她。我想了想,干脆用三部曲其中一本书的名字作为讲座的主题《先生之风——西南联大群英谱》。总之,关于直播的种种细节,海报的设计,实施的方案,经过一周的交流后,都已经落实。
　　当得知我没有直播的支架后,娄瓴编辑从网上下单,快递直播架给我。我被她的细心感动。我把直播架拿回家,在家天天上网课的女儿,兴高采烈地帮我安装起来。我的第一次直播,也成了家中的大事,妻子和女儿全力支持我。正好借此好好收拾一下书房。女儿把他表哥叫来,我们三个一起整理书房堆积如山的书,把一摞摞的书籍分类整理,摆放得整齐、美观,这也是为了直播做准备。
　　五一这天,青岛下雨了。霏霏细雨下了一整天。在整理书的过程中,恰好找到了木心的《云雀叫了一整天》。很多书在这次整理的过程中找了出来,重见天日。外边下着雨,我在书房干得热火朝天,汗滴从额头不断渗出。当把一堆堆的书重新整理好,目光巡视书脊上的书名,看着整整齐齐的书籍,宛如严阵以待的军团,顿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额头的汗水消退,还有三天就要直播了,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起。就像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即将来临,既兴奋期待,又有点忐忑不安,不时在心头浮现的顾虑,让我认真地做准备。
　　5月4日下午1点,做直播测试。娄瓴建了一个群,邀请辽宁人民出版社总编助理艾明秋女士和技术人员进群。
　　在群里,娄瓴一步步地指导我,选择竖屏直播,调整直播架的高度,书桌上《西南联大三部曲》的摆放位置,二维码如何摆放。娄瓴看到满意的镜头画面后,告诉我第二天直播时,就像今天测试的一样,坐在什么位置。
　　我对直播测试的技术,笨手笨脚,好在女儿在我身边,帮助我操作。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直播可以选择美颜。女儿说,很多网红的美颜靠着技术加分。我开玩笑说,镜头中的美,是骗人的!女儿说,镜头中的现实,多少都有点超现实。
　　直播调试好之后,我开始准备第二天要直播的内容,即使不能滚瓜烂熟,也要做到史实准确。当天晚上,睡得不踏实。直播这件事,就像夜幕中的云朵,在镜子一样蓝色的天空安静地浮着,不时被风吹得飘忽。
得失,
直播中的小插曲
　　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深吸一口气,点开“开始直播”,仿佛进入一个新鲜而又奇妙的世界。看到有观众不断地进入直播间,并向我问好,我有点跃跃欲试了。最近几年,我经常在青岛各家书店做讲座,也经常接受电视台的专访,对顺利完成第一次直播,还是有点底气的。
　　晚上6点半开始直播,还有十分钟。娄瓴说,我可以先离开镜头范围,休息一下。于是,我打电话和娄瓴沟通直播方案的细节。辽宁人民出版社的总编和编辑在沈阳,我在青岛,不能同时出现在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兼主播,娄瓴把直播的开场白和三次抽奖以及结束后下一次直播的预告,让我口播出来。我和娄瓴打电话沟通,女儿和她表哥也在家中进入直播间看直播,发现我和编辑的手机对话声音直播间的听众可以听到,用手势向我示意,我赶紧躲到另一个房间打手机,这是直播前的一个小插曲。
　　我坐在直播的位置,看到观众刷刷地进入直播间。时间到了,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还是有点儿紧张和激动。原来精心准备的开场白是一个带有笑点的小故事,抖开包袱,让大家轻松一下,也让自己更好地进入直播状态。当我开口讲时,这个小故事竟然没有讲出来。后来想想,还是紧张导致的。
　　看到熟悉的朋友河南人民出版社编审蔡瑛老师进入直播间,顿时放松了。我向他打个招呼问好。开始讲了起来。面对镜头,虽然看不到观众,但看到观众的弹幕刷刷地,如行云流水。看到弹幕上的问题,我有时讲几句,然后回到讲座的内容。这种交流,是即时的,互动的,打破了空间的壁垒。
　　我越讲越进入状态,也放松了下来。通过一系列小事,比如跑警报,把西南联大大师们的风度,幽默地诠释出来。比如,电影《无问西东》中的场景和人物原型。在讲的过程中,我注意控制好时间的分配,每半个小时,做一次抽奖。每一次抽奖,观众积极参与。三次抽奖,分别是三部曲的书名:绝代风流,先生之风,大师之大。看着观众纷纷发送书名弹幕,飘然而至,遽然消逝,挺开心的。
　　我把西南联大大师的风范总结为:不党不官,人格独立,学术自由。用了庄前鼎、金岳霖、周炳琳、冯友兰等教授来讲解。讲到我自己也慢慢微笑的时刻,就与观众互动:觉得讲得有趣,请给我点赞。
　　讲了一个小时后,可能有一点儿疲倦。思维不是很流畅、敏捷。谈到西南联大的外籍教授温德时,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温什么来着”——顿时卡住了。自己觉得有点尴尬,仍然继续讲下去:他跑警报时,带着他养的一只猴子。春风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姚宏越,是我多年的好友,他发出弹幕,温德。我看到后,说道:对,温德。
　　讲到西南联大大师的魏晋风度,正如冯友兰在《论风流》中所说,魏晋风度有四个关键词:玄心,洞见,妙赏,深情。我对每个词语,结合联大教授进行讲解,谈到深情时,《世说新语》中卫玠渡江,“见此茫茫,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本来可以详细讲一讲,结果粗线条,几句就过去了。像这样的细节,有大量可以发挥的空间,本可以讲得生动活泼,有趣好玩。重点讲的人物,有几处没有生发开来,这是遗憾的地方。
　　讲座接近尾声,有的观众让我多讲讲沈从文。只谈到了沈从文与刘文典的故事。我讲完西南联大有没有被过度消费、有没有被神话、美化之后,就结束了这次直播。我说,如果大家觉得意犹未尽,可以到青岛找我交流,咱们喝着青岛啤酒,吹着海风坐而论道。
　　直播结束后,我与娄瓴打电话交流,她说成功了,是做过的几次主播活动中,与观众互动最好的!
　　到楼下散步,晚风送来泡桐花香香甜甜的气息。每天戴口罩从这株大泡桐树下走,没有嗅到这甜蜜的气息,真是浪费。抬头仰望满天星辰,璀璨夺目,大自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悄悄地运转。这一天立夏,我做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