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国

　　美国疫情一直在持续中。今年8月临近开学前,我向所在的学区申请让将要升入八年级(初中二年级)的孩子不去学校,在家进行网课学习的选项,获得学区批准。这所公立初中平时给每个学生发放一台学习用的笔记本电脑供校内使用,上面下载了和课程有关的各种应用,平时的作业都在这台电脑上完成。在春季学期停课后的网课期间,学生获准把电脑带回家,放假以后又安排家长归还。由于申请了秋季的网课,我们获准把这台专用的电脑再次取回家使用。按照学校安排,在取电脑时和学校的学业顾问老师有一个正式的面谈,她告知我们一些关于网校和网课的规定及细节。由于疫情影响,今年秋季申请在家学习的孩子人数大增,但仍然只占全校学生的极少部分,毕竟在家学习需要父母花费相当的精力督促和辅导,绝大多数学生还是照常去学校上课的。
　　和上个学期临时变为网上授课但仍由本校教师教学不同,现在的这个网校实际上是独立于学校和学区之外的一家覆盖全美的教育公司。他们开发出涵盖英语、美国历史、科学、数学和体育五个科目的网课,把整个平台和购买了他们服务的学区的网站相连。因此,学区的负责人和老师也可以进入这一系统查询选择在家学习学生的学业进度。在疫情暴发之前,也有极少数学生的父母因为孩子的种种个人原因选择利用这个平台进行在家教育,同时保留学校的学籍,并参加全州的统一考试,这次疫情让这部分学生增加到了二十多人,也包括我家孩子在内。
　　这个网校平台聘用各科老师批改作业,老师来自全美不同的地方,通过邮件和平台的作业系统和学生及父母联系。网课没有上课时间,老师们也并不用视频实时授课,只批改部分作业——大多数作业是在网上直接点击完成、电脑自动判断正误的选择题,但每个单元都设置一次需要打印下来手写再扫描传回的作业,老师批改和评论的就是这个部分。平台还设有各科在线辅导和顾客服务。总体看来,这种学习方式近似自学,在线解题测验与远程辅导及沟通的结合,因此也更需要父母的积极督促和一定的帮助答疑,否则这个年龄的孩子很难自觉主动地在家学习。
　　经过初期的磨合,慢慢地感觉到这种教学方式虽然失去了师生及同学间在教室里的互动,但给了父母了解教学进度和细节以及更深入参与辅导的机会。美国公立学校往往并不要求学生购买教科书,而是在课堂上随着老师学习,有时使用复印的资料,因此父母平时不太容易掌握孩子在校学习的细节,但在家学习可以通过在线平台直接了解学习内容,也算一种收获。
　　网课的五门科目设置中,“科学”依照美国目前初等和中等教育的惯例,不区分“物理”“化学”和“生物”,但比较重视科学的定义和掌握通贯的知识及方法,比如如何设计实验和模型、展示和阐释数据,学会区分定性数据和定量数据,理解变量的定义等,并学会解读在同一个虚拟的实验中多个数据所构成的模式。数学的内容涉及有理数和无理数的区别,手写的计算作业稍多一些。体育没有面对面上课的机会,比较重视对健身和保健知识的掌握,比如要求学生自查心率、动手把脉计数、计算体脂比率、了解运动和心血管的关系、自己设计健身方法、安排健身计划等,作业偏重于运动科学的一些基本知识的普及。体育老师也是唯一设立时间和学生视频互动的。
　　我本人比较重视的英语和历史教学也有其特色。在英语教育中,学生需要从理论的角度看待文本和文学创作,了解观点和视角的重要性、有限视角和全知视角的区别、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使用以及反讽手法。教材还告诉学生一个典型的故事情节的要素,从开头到紧张和冲突,到高潮和结尾,并告诉学生冲突如何推进情节的进展,以及对冲突的回应如何体现人物的性格。在文体和风格方面会教学生了解什么是“史诗”,什么是形象化的文学语言,什么是反复出现、经常和古希腊文化有渊源关系并进行现代转化的“母题”。比较有挑战性的作业包括对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进行结构和主题的分析。这些教学内容倾向于使学生宏观地了解文学创作的过程和某些规律,学习如何明确地判断一个作品的主题和评估作者使用的技巧。我在辅导的过程中也告诉自己的孩子,美国小说和电影《爱情的故事》里那种两人相恋,其中一人不幸逝世的故事,就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母题”(在中国电影中,可以让人马上联想到《天若有情》和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我个人认为,这种早期训练和大学阶段对“创造性写作”的持续研读,应该是有助于成为影视编剧和小说家的成年人理性地写出人物设置和情节冲突合乎逻辑又符合大众心理的故事来的。
　　美国历史的教学从北美大陆最初的居民开始,注重他们和环境的互动关系以及生产生活方式的演变,在讲美国独立战争时说明整个革命和立国的过程充满艰难和矛盾,是一个复杂的不断博弈过程。同时,正如英语教学强调说出一部作品是“如何”写出来的,历史教学也侧重说明历史著作“如何”写,以及历史研究“如何”进行,即专业史学工作者熟知的“历史编纂学”。有一篇作业要求学生判断一个非虚构作品是否可以作为了解历史的资料来源,并提示学生注意三个标准:有效性,可信度,有无旁证。另一篇作业要求学生思考,为什么两个作者研究同一个课题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作者本人的立场和观点会如何影响著作的结论。其中对原始资料和二手资料的区分是我们在大学里常常对学生进行的教学内容,当然,大学阶段在重新学习这个部分以后,最重要的是把两者以及对不同二手资料作者的不同阐释的辨析都有效地整合进自己的论文写作中。
　　我们这个学区使用的在线教育平台主要依赖这家公司开发的在线课程内容和作业,没有老师的讲解可算是一个缺憾。但是,对于没有经历过美国初等和中等教育的我们这种家长来说,以父母的身份督促和帮助孩子学习,在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的同时,也可以窥见美国基础教育的一些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