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因为我们相隔了数百年。既然有幸跟您对座共饮一杯下午茶,那么请允许我冒昧地唤您“施老先生”吧。
　　没有给您点茶,请您尝尝咖啡吧,一种您百年之后盛行的舶来品。给您一点儿不一样的滋味,就像我即将说出的话一样。您细细品,且听我慢慢道来。
　　施老先生,您所写的《水浒传》在您身后被国人列为“四大名著”之一,更被翻译成了多种文字,在世界广为流传,成为中国文学的骄傲。可若我是文学大赛的评委,我这一票或许不会投给您。
　　看您刚啜了一口咖啡,便眉头微皱。有些苦吧?我下面这些话,或许也像您手边的这杯咖啡,有些苦涩和辛辣。您大人大量,就让小女子说完吧。
　　《水浒传》的精彩无须赘述,恕我直言,书中对女性的描写可太“惨不忍睹”了。通读全书,我看您笔下的女性角色好像只有三类:女土匪、女流氓和弱女子。
　　孙二娘是其中“女土匪”的典型。“钏镯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她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真是个比“母夜叉”还凶残的女人。而且这类人物在书中还不止孙二娘一位,顾大嫂、扈三娘,个顶个的女魔头,视生命如草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全无女性的善良天性。
　　书中名气最大的女性角色是潘金莲,一个被钉上耻辱柱的女人。还有和她沆瀣一气的王婆子,都是没有廉耻、没有底线的“女流氓”。
　　您书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中性的女人,就是林娘子这样的弱女子。面对位高权重的高衙内的欺侮,只能以死证清白,香消玉殒,令人扼腕。
　　施老先生,在您离开的这几百年里,社会发生了巨变,女性的形象也跟您笔下完全不一样了。就说今年吧,突发的新冠疫情肆虐全球,无数女性医务工作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用自己的专业乃至身躯与病毒搏斗。同样的勇猛,不一样的境界,这就是我们当下的女中豪杰,这就是新时代的巾帼不让须眉。
　　两个月前,电影《夺冠》风靡全国。电影讲述的是几代女排队员奋勇拼搏、为国争光的故事,她们和男运动员一样永不言弃,彻底扯掉了“东亚病夫”的帽子,铸造了中国人崭新的民族形象,也展示了新时代中国女性的勇毅坚强。
　　真的变了,施老先生。就像我身为一介女子,现在能够走出深闺,跟您面对面相处一个下午,何尝不也是时代的进步?我想,现在如果让您再写一次《水浒传》,那将是一本《新儿女英雄传》吧!
　　老先生,您的咖啡喝完了,我的“一派胡言”也讲完了。咖啡苦后还带有余香,就像我今天说的话一样,虽逆耳,或许也有些微道理吧。
　　听我在这里大放厥词,您的雅量也够得上伟大了。非常感谢您,期待未来还有机会与您再饮下午茶,再有一次跨越时代的思想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