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军医,舍生忘死、救护战友；做医生,医术精湛、手术台上“一把刀”。这是91岁高龄张锡友医生的人生写照。作为一位经历过炮火硝烟的老战士,从战争年代走到和平年代,从部队到地方医院,老党员张锡友坚守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初心。
　　文/片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许建立　李静　高广超

从学员到助理军医
他只用了三个月
　　张锡友,1930年5月出生于威海市黄岚镇。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从学员、卫生员到军医,他既经历了战争带来的生死诀别,也坚定了烽火岁月中的红色信仰。
　　近日,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来到威海市文登区张锡友家中,见到了这位老军医。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张锡友说起以前的事情,依然记忆犹新。
　　年少时,张锡友求知若渴、十分好学,自己步行几公里去邻村上学。1947年,17岁的张锡友第一次出远门。他背着行李卷,来到了华东医科大学附属卫校。对一个僻远小山村里出来的青年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就是在这里,他平生第一次接触到了医学知识,走上了医学救国的道路。张锡友说:“那时候,我先去乳山学习了三个月,又去沂蒙山区学习了三个月,后来从卫校毕业后就参军到了战地医院。当时穿上新军装,别提有多激动了。”
　　进入战地医院,张锡友成了一名实习学员。刚开始只是干一些零碎的杂活,但他从来都不放弃任何学习的机会。别人从学员到助理军医需要一年半的时间,而张锡友只用了三个月。
　　孟良崮战役前,张锡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一些轻伤治疗和缝合手术,他的技术已经非常纯熟了。当时医院领导评价他,这批学员里,好的苗子很多,但张锡友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后来张锡友跟随部队,参加了潍县战斗、孟良崮战役、渡江战役,一路行军,一路救护伤员。
　　在张锡友的客厅里挂着一张十分珍贵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三个穿着军装的青年战士。张锡友说:“这张照片是在渡江战役准备渡江之前拍的。我和另外两个战友从学校的时候就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役,当时想着这次渡江万一有个闪失,所以就拍了张合影,日后也可以作为留念。”　　　幸运的是,战友三人在枪林弹雨中全部幸存了下来,直到现在仍然保持着联系。“他们一个在大连,一个在西安,我去年还去走访了。”谈起战友时,张锡友脸上挂满了笑容。
冒死冲进山洞
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当天我们在兖州休整,下午四点接到通知,六点在兖州火车站集合出发,到了沈阳,然后就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保家卫国。”时年20岁的张锡友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名助理军医,在朝鲜战场上经历了最艰苦的一段岁月。
　　张锡友至今珍藏着他参加长津湖战役的功劳证,还有参加抗美援朝的纪念章,这些物件的背后是一个军医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刻骨铭心的记忆。
　　刚进入朝鲜,没有棉衣棉鞋,每天夜行军,穿的是球鞋,吃的是土豆,住的是地窖山洞。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经历了战况惨烈的长津湖战役。
　　“当时伤员太多了,酒精、绷带、纱布都没了,带的医疗物资几天就用光了。我们就把自己的棉被拆了,改作棉球。”在张锡友看来,缺吃少穿、缺医少药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朝鲜的严寒天气。
　　“开始准备打仗的时候,气温是零下20℃；部队设伏的时候是零下30℃；到了战斗真正打响的时候,气温就降到了零下40℃。”张锡友说,由于极度严寒,连枪栓都冻住了,出现了很多战士冻伤、冻死的情况。
　　“我们收的伤兵,一种是枪伤,一种是冻伤。伤员冻得手指头和脚趾头都干巴了,一碰就脱落。”张锡友做的工作就是跟死神抢时间,“我们的工作是减少病人的痛苦,给他们到后方接受更好的治疗争取时间。”
　　张锡友回忆,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当时卫生部门传来指示:“必须在十天之内把这批伤兵转到国内,如果不转到国内,死亡数字将无法估计。”尽管困难重重,但张锡友和战友们还是竭尽所能,想方设法保住战士的命。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运输伤员的火车整整21节车厢,都是从战场上送下来的。为了躲避美军飞机白天的轰炸,火车专门在夜间行驶,天亮了就躲在山洞里。山洞很黑,三节电池的手电照进去,也难见光亮。为了给伤兵治疗,白天他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为了解决吃饭问题,他们把汽油桶割成两截,在山洞口生火,然后用大米煮点稀饭。山洞里极其阴冷,为了取暖,当时还发生了烧煤导致一氧化碳中毒事件,眼睁睁地看着伤员倒在山洞里。危急时刻,张锡友两次跑进山洞将伤员背出来,但第三次进入山洞时他也晕倒了,幸好被战友救出。
　　“我当时就想能背出去多少是多少,但自己还是支撑不住了。那次一氧化碳中毒,很多战友牺牲。”张锡友说,为救护伤员,自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在这样的困难中,运输伤员的火车足足走了半个多月才回到国内。
转业后擅长外科手术
是院内公认的“一把刀”
　　转业以后,张锡友到了地方医院,继续刻苦钻研业务。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做的第一例手术,是一个阑尾炎手术。当时主治医师不在,但病人的病情不能等。张锡友对院领导和病人家属说:“如果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尽全力而为。”手术后,病人家属对张锡友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大夫有两下子。”
　　从那以后,张锡友开始接触大小手术。由于连续做手术,熟练程度高,所以不仅手术速度快,而且还精巧,成了院里公认的“一把刀”。
　　张锡友的女儿张淑玲说:“我爸很爱钻研、善于动脑、善于思考,所以精细的手术做得很好。他不是单纯追求切口缝上就好,他想的是怎么给病人的切口缝得好看,切口小,而且愈合得快。”
　　在女儿眼里,父亲就是一个工作狂。张淑玲说:“我小的时候家里没有电话,经常半夜三更的时候,有人从窗外喊,‘张大夫,张大夫,有病人需要抢救。’然后我们就都醒了。不管春夏秋冬,我爸都会赶紧爬起来去医院,抢救病人。”
　　“我爸爸从战争年代走到和平年代,是历史的见证者。虽然不是刀对刀、枪对枪,冲锋在第一线,但真的也是舍生忘死,抱着为国捐躯的心态,做着随时牺牲的准备。”张淑玲坐在父亲张锡友身边,握着父亲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说。
退休后被返聘
八十岁还做了台大手术
　　张锡友爱读书,客厅书架上常年摆放着从文登区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据介绍,三四天他就能看完一本书。除了读书看报,木匠活也是他的爱好。他说:“我已经退休,不能在第一线工作了,但是如果国家需要我,我还可以当志愿军!”
　　在进入卫校读书之前,张锡友对革命工作没什么认识。他遇到的第一个共产党员是他的班长。在战地医院工作期间,张锡友向班长学习,一直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1949年6月,经过组织两年多的培养和考察,张锡友因为表现突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张锡友六十岁退休,之后又被返聘回医院。“我爸一直没有离开本职工作,一辈子都在学习。他91岁了还能保持这个状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对新生事物一直保持着热情,不断地学习。”张淑玲说。
　　“八十岁的时候,医院还请我回去做了一台大手术。”谈起那次手术,张锡友眉头一皱。原来,要上手术台的时候,临床经验丰富的张锡友发现术前麻醉做得不到位。他当机立断:“这台手术不能做!”随后麻醉医生重新做了麻醉。手术结束后,张锡友一而再地叮嘱:“做手术必须要谨慎。麻醉没做好的话,要出大医疗事故。”张锡友就是这样坚守着军人和医生的信念,秉持着严谨的纪律与作风。　
　　“作为一个老党员,我想对现在的党员同志说,永远不要忘记当初的入党誓言,永远不要忘记入党决心,党员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谈起入党的经历,张锡友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