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曙明

　　济南过去有种说法:“观趵突泉,登千佛山,游大明湖,逛大观园。”从这种说法中,我们能够想见昔日大观园的热闹情景。
　　民国年间的济南有好几个大卖场,如劝业场、新市场、翠卖场、万紫巷等,其中大观园的名气最大,且历史也最长。大观园虽然是处综合商场,但早在1995年就被国内贸易部命名为“中华老字号”。
　　济南自开商埠之前,也就是1904年之前,今日大观园所在地是处荒芜之地,居住在周边的多是些穷苦人家。民国二年(1913)八月,时任山东督办的军阀靳云鹏,利用其职权让他的弟弟靳云鄂廉价买下了大观园及周边的百十亩土地。不过由于时局动荡,买下之后并未立即开发,而是闲置了十多年。其间,除了因为开拓道路被征用部分之外,其余部分成为贫苦人家栖身的棚户区。1930年,待到军阀混战稍得平息,社会秩序相对稳定之后,靳云鄂便委派其亲信杨既清从天津来到济南,着手准备开发经营这块土地。按照最初的设想,他们拟仿照上海“大世界”的模式,搞一个大型娱乐商场,并附庸风雅般地借助文学名著《红楼梦》,为其起了个“大观园”的名号。可是,没想到事不遂愿,由于种种阻力,拟建中的大观园迟迟未能破土动工。
　　1931年,靠着开办粮栈起家的张仪亭看准了商机,以“长丰房产公司”的名义,与靳云鄂的“延福堂”订立了租赁合同,租用了拟建大观园的45亩地。合同规定:年租金450元,租期20年,期满后地上建筑物无条件归属于“延福堂”所有。在取得了大观园的开发经营权之后,张仪亭先是以“长丰房产公司”为招牌,拉拢诸城人范云峰参股两万元,而后又利用“延福堂”的担保,赊购了两万元的建材。
　　1931年3月初开始动工兴建大观园。按照张仪亭最初的设想,大观园被分为南北两个片区。北片区为外市场,建设诸如百货、酒吧、餐馆、糖果等商铺；南片区为内市场,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修建四个剧场,并在正面开设妓院,中心建大型花园,花园上空架设天桥。按照这个规划,从商场北门进园之后,可以登天桥浏览四周景色。不过,在随后具体的建设过程中,由于情况不断变化,“天桥”的设想最终未能落地。
　　大观园的建设并非一气呵成,而是陆续建成、陆续投入使用的。最先建设的是第一剧场、共和厅书场和中心花园,而后又相继建设了几个说书棚和杂耍场,并引进了马戏团在院内搭棚演出。在这些场馆建设的同时,吸引了很多商贩来此安营扎寨。1931年9月26日,时逢中秋佳节,大观园在仅有雏形的情况下,便择此吉日正式开张营业。济南当时著名的书法家金芬先生为之题写了园名。
　　大观园开张之后,人气很是兴旺,发展态势极好,靳云鄂见状便有些眼红了,想毁约。为此,他先是停止了为“长丰房产公司”所作的担保,而后又纠集建材债权人向张仪亭追讨债款。张仪亭无力还债,可又心有不甘,于是双方就打起了官司。1935年春,济南地方法院决定将大观园内商场予以拍卖,以让张仪亭偿还债务。然而,拍卖结果却出乎诉讼双方的预料,内商场被“兴业公司”抢先拍得,靳云鄂和张仪亭都未能如愿。“兴业公司”在拍得了内商场的经营权之后,随即便在场内建起了二百余间商铺,用以对外出租。此举使得大观园更加火爆,不仅聚集了百货、鞋帽、杂货、餐馆、酒吧、照相、图书、文具、镶牙、理发等各行各业的二百多家商铺,而且还常年聚集有上百个地摊,让大观园有意无意间发展成为济南最为有名的大卖场。
　　当时大观园不仅是大卖场,而且还是美食城。如:“马家馆”的牛肉水饺馅多、皮薄、味美,其羊肉火锅更是让不少食客垂涎欲滴；“曹家扁食楼”虽以猪肉水饺为招牌,但其麻辣鸡、葱椒鱼、糖醋排骨等也是回头客们常点的菜肴。再比如:“北京馆”的爆羊肚、烩羊杂、烤羊肉,“新乐园”的炸春卷、小笼烧麦,“文升园”的油旋、馄饨,“张贯勇米粉铺”的高汤米粉、油酥烧饼,“赵家干饭铺”的好米干饭和把子肉,以及京味烧麦、兰州拉面、羊肉泡馍等外地风味名吃,也都在大观园内有了扎根立足。此外,“文盛居包子铺”的鸡肉灌汤包、“大观楼包子铺”的济南风味大包子、“张怀德包子铺”的泺口灌汤包、“刘家包子铺”的芹菜猪肉包子等,也是各具特色,颇为食客称道,其中尤以“天丰园”的狗不理包子名气最大。
　　当然,大观园内要说热闹,还是那大大小小十几处的娱乐场所。建国后更名为大众剧场的第一剧院,当年曾与北洋大戏院齐名,以演出连台本戏为主；第二剧场后来更名为大观电影院,每日放映有声电影,是济南最早放映有声电影的电影院；第三剧场则以演出评剧、五音戏为主；而共和剧场则是以曲艺演出为主。除了这几座剧场之外,大观园内还有新舞台、民生戏院、实验剧场、连升舞台、永乐剧场等演出场所。其中最出名的,当是开办于1943年秋天的,以演出相声节目为主的“晨光茶社”。
　　除了上述这些演艺场所之外,在院内的空地上,也经常聚集有江湖艺人摆摊设点,这也直接带火了大观园的热闹氛围。《1934·济南大观》载:“大观园在商埠四大马路纬二路西,免收门票。第一剧场京剧,第二剧场有声电影,第三剧场评戏。入门为共和厅名姬书场,如筱月楼之京韵大鼓,张筱轩、包和甫之快书大鼓,以及各种杂技,莫不新巧。门外为杂技艺场,如幻术小戏,卖艺打拳者。”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观园内曾经有个摔跤场子,这个场子是昔日摔跤高手佟顺禄所创,与北京的天桥跤场、天津的南市跤场、保定的南街跤场并称为全国“四大跤场”。佟顺禄是北京人,1934年辗转来到济南后,落脚在大观园卖艺谋生。他在这里度过了23个春秋,白天卖艺,晚上收徒,备尝生活之艰辛。1957年,因突发脑溢血去世。
　　关于大观园的热闹情形,当年曾屡见报端。1937年7月20日的《申报》,在题为《济南——平民娱乐场大观园暮晚的动态》一文中是这样记载的:“大观园遂成了一般平民和少数有钱阶级的消夏场所。每至暮晚,有千百的男男女女来此闲逛,大观园立即活跃起来,直到深夜十二时许,才渐渐沉寂了。”　
　　大观园在日伪统治时期曾经遭受过两次火灾:一次是在1940年春天,大火持续了5个多小时,致使“兴业公司”损失惨重,无法继续经营,张仪亭趁机“赎”回了内商场；第二次火灾发生在1941年5月,当时,外商场的所有建筑几乎全部被烧毁。不过,张仪亭有先见之明,事前买了保险,所以在获得了保险理赔后,他并没有多大损失,这也是其能够继续经营大观园的原因所在。
　　日伪时期的大观园内,曾出现了很多朝鲜人开办的大烟馆,大观园逐渐出现了恶霸多、地痞多、乞丐多、窃贼多、醉汉多的混乱局面。
　　新中国成立之后的1951年4月,根据市民呼吁,济南市人民政府在铲除恶霸势力的同时,接管了大观园管理权。当时计有房屋790间,建筑面积9561平方米。1952年,“大观园商场管理委员会”成立。随后几年,不健康的东西被逐步肃清,商铺经过公私合营,多数业户变身为企业职工,大观园也随之成为济南市商业局下辖管理的国营商场。1966年秋冬,大观园商场曾被改名为“东方红商场”,直至十年动乱结束之后的1978年,才又恢复了原名大观园。
　　时至今日,大观园的旧时格局虽然仍在,但园内的大多数建筑已经旧貌换新颜,唯存的老建筑就是大观电影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