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内,如果还不能改善(疫情),我负全责。”2月2日,日本首相菅义伟在记者会上作出这一表态。日本媒体解读,这是菅义伟自去年9月上任以来,首次流露出辞职的可能性。由于前首相安倍晋三的超长首相任期,日本民众似乎早已忘了首相曾经是个“短命职业”,菅义伟会重蹈“走马灯”的覆辙吗?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首席记者　王昱

没完没了的疫情
　　去年9月,当菅义伟带着超过60%的民意支持率登上日本首相之位时,很多日本人相信他将扑灭或者至少控制住新冠疫情。但他们最终还是失望了。
　　去年2月,日本发现首个新冠病例,安倍政府为保奥运会,一直淡化疫情,导致疫情逐步加重。后来,安倍不得不在3月底宣布推迟举办东京奥运会,并于4月7日宣布东京等7个都府县进入“紧急事态”。
　　去年4月中旬疫情逐步缓解,但当安倍政府逐步放开防疫管制时,6月末疫情再度暴发,安倍被指抗疫不力,再加上疫情导致经济低迷,以及安倍自身健康状况等原因,安倍在8月底黯然辞职。
　　菅义伟去年9月出任首相后,日本疫情趋于稳定,全国每日新增病例长期在500例以下,菅义伟的支持率也一路走高,在去年10月底达到最高点。正当日本上下开始讨论重振经济、社会全面开放和外交新突破之际,疫情却再次反弹。去年11月22日,日本累计死亡病例超过2000例,一个月后超过3000例。到今年1月9日,这一数字超过4000例,约半个月后累计死亡病例超过5000例。同时,新增感染人数也在不断扩大,日增感染人数在1月底首次突破千人,直到目前仍未出现明显的缓解迹象。截至2月4日,日本累计新冠确诊病例数已逼近40万。
　　与之相对的是,菅义伟政府因应对第三波疫情不力而备受诟病。早在1月7日,菅义伟信誓旦旦地承诺,疫情会在一个月后有所缓和,到时将解除紧急状态令,重振日本经济。但一个月后的今天,疫情仍未出现缓解迹象,菅义伟不得不宣布延长紧急状态,并向公众郑重道歉,称将自我反省。
　　不少日本媒体指出,面对已近失控的疫情,菅义伟单纯反省是没有用的。《朝日新闻》1月25日公布的民调显示,对菅义伟政府抗疫持“不予好评”态度的受访者占63%,较上月上升了7个百分点。80%的受访者认为菅义伟政府的反应过于迟缓。
　　去年7月,日本政府旅游支援项目“Go　To　Travel”启动,菅义伟政府在一片反对声中坚持以此刺激国内消费。日本学者研究发现,“Go　To　Travel”项目启动后,与旅行相关的新冠感染人数增加了6至7倍。
　　批评人士认为,菅义伟暂停政府旅游支援项目并宣布东京等主要城市进入紧急状态“为时已晚”。
开或不开的奥运会
　　菅义伟政府在另一个重大问题上也举棋不定,那就是已经被推迟一年举办的东京奥运会。
　　最近,菅义伟政府内部人士向日本共同社透露了一则消息,称首相目前正在考虑以无观众形式举办东京奥运会的方案。这位内部人士说,首相在听取了最新的疫情汇报后,感觉疫情难以在今年夏天之前平息,以不设观众上限的形式举办奥运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这是日本权威媒体首次公开暗示已延期的东京奥运会可能真的变成一届无观众奥运会。
　　这个问题确实已令菅义伟政府陷入了空前的两难之中,这源于日本社会目前出现的意见分歧。调查显示,目前有80%的日本民众希望东京奥运会取消或再次延期,多数人担忧外国运动员涌入会使日本的疫情恶化。但60%的日本企业主张今年夏天按期举办奥运会,多数企业认为举办奥运会有助于经济复苏。
　　只是,对于日本政府来说,东京奥运会这笔账有另一个算法。根据日本关西大学学者日前的估算,如果空场举办奥运会,东京奥组委预计将失去900亿日元(约合56亿元人民币)的门票收入；对于全日本来说,空场举办奥运会,经济损失将达约2.4万亿日元(约合1507亿元人民币)。
　　民众、企业、政府各有各的算法,愁坏了夹在中间的菅义伟。按原定计划,今年3月东京奥运会的圣火传递仪式就将在日本国内正式启动。眼下,还要不要按原计划行事的决策权也在菅义伟手上,各方迥异的态度让他左右为难。如今日本已经全面“封国”,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控制疫情,保证东京奥运会如期举行。此外,菅义伟还向日本民众承诺,在2月份启动新冠疫苗接种。
　　总的来说,菅义伟已经尽力了,但他的做法能否奏效,还不好说。有日媒分析指出,如果到3月份疫情还无法得到有效控制,东京奥运会怎么办的问题将成为菅义伟无法解开的死结,届时他很可能会选择辞职。
崩或不崩的“人设”
　　除了疫情和东京奥运会问题,菅义伟上台之初以其平民出身博得的“令和大叔”人设也开始崩塌。让他掉链子的则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菅正刚。作为日本政坛少有的平民出身的首相,菅义伟反对政治世袭,妻儿的低调一度为其赢得不少好感。
　　菅正刚在2006年至2007年间短暂担任过日本内阁总务大臣秘书官,彼时菅义伟在第一次安倍政权担任总务大臣。2008年,菅正刚进入从事卫星播放、电视节目制作等相关业务的东北新社,现任该公司高管,同时兼任该集团子公司董事。值得注意的是,东北新社曾向菅义伟提供过500万日元(约合31万元人民币)的政治献金。
　　然而,日本《文春周刊》2月3日爆料,菅正刚去年10月至12月先后4次不当宴请日本总务省高官并赠送礼品。他宴请的4名总务省高官分别为被外界认为今夏将荣升总务事务次官的谷胁康彦、审议官吉田真人、负责卫星播放许可事务的情报流通行政局局长秋本芳德及其部下汤本博信。据报道,4名涉事高官在东京人均消费金额超过4万日元(约合2455元人民币)的高档餐厅接受宴请,还收了伴手礼、打车券等礼品,每一次菅正刚都在现场陪同。
　　按规定,日本公务员在与利益相关者聚餐时,只要人均消费超过1万日元,即便是AA制,也必须向所在单位的伦理监督官提出申请,而此次涉事的4名高官并未报备。他们从菅正刚手中接过高级巧克力的瞬间,正好被日媒“抓了个现行”。
　　面对这次丑闻,日本朝野上下响起了问责菅义伟的声音。4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加藤胜信在记者会上表示,“总务省正在对此事展开调查”,“若有违反国家公务员伦理规程的行为,将有损国民信任,总务省应采取相应措施”。菅义伟则称,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没考虑”亲自向儿子询问情况。但据日本《朝日新闻》4日报道,菅义伟当天承认已与长子菅正刚通过电话。
　　目前看来,这起突发的丑闻很可能会在国会演化成一次“倒菅运动”,再加上民间对菅义伟抗疫不力的负面情绪,菅义伟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突然辞职的可能性大幅增加。
　　菅义伟上台后一直想走与安倍晋三不同的路线,试图在日本政界留下自己的印记。但在严峻的疫情形势下,这样的抱负没有施展的时间和空间。日本没有实施全国范围的封锁,餐饮业和商业基本没有关闭,不受限的社会流动为病毒传播和交叉感染提供了基础。这背后是菅义伟对日本经济的担心。
　　在政治上,执政的自民党派阀林立,还有“轮流坐庄”的传统,安倍长期执政已让其他派别不耐烦,无门无派的菅义伟又靠安倍提携上位,这更加激化了自民党内部的矛盾,菅义伟执政的基本盘也不稳定。一旦他下台,日本自民党难免再次陷入派系混战,首相如走马灯一样更替的剧情可能会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