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群

　　一代奇才李开先(1502～1568年)是章丘人氏,字伯华,号中麓。他不仅是明代嘉靖年间的大戏剧家、文学家,撰有著名传奇《宝剑记》《断发记》《登坛记》,院本《一笑散》六种,散曲《中麓小令》(100首),诗文《闲居集》,评论《中麓画品》,以及《中麓拙对》《诗禅》《词谑》等多种著作,还是一位独步天下的象棋高手。
　　章丘是象棋之乡,李开先从小就爱下象棋,10岁时写了一首《象棋口诀诗》:“将帅高坐金銮殿,不离九宫不对面。士象保驾不过河,分别走口和走田。车行直路无阻挡,马跃日字任盘旋。四门火炮威力大,专门隔山轰营盘。兵卒个个忠且勇,不思后退只向前。”由于痴迷象棋,耽误了学业,其父李淳勃然大怒,将棋子扔入河中。李开先伤心之下,写了一首《吊象棋》诗:“将帅离开金銮殿,滔滔江河双遇难。士象跟随去保驾,可惜难走口和田。车沉海底轮生锈,马肉作鱼当美餐。四门大炮空有威,火药受潮难翻山。十员兵卒虽忠勇,未过河界怎向前。”
　　自此,李开先虽没有将象棋放下,却不废攻读,学业精进。他说,“余性好敲棋编曲,竟日无休,归则读书夜分,务补昼功。”(见《李开先集·诰封宜人亡妻张氏墓志铭》)白天下棋作曲耽误的功课,晚上一定要补回来。他出仕京城任职户部、吏部期间,御史唐顺之屡次戒他“不当着棋”,他仍然不舍对象棋的浓厚兴趣。《李氏祖谱》记载他“精象棋,被誉为‘海内无敌手,蒙恩赐棋具’。”嘉靖皇帝朱厚熜也是象棋高手,常召李开先入宫对弈,为了照顾皇帝的面子,李开先有时故意卖个破绽,将胜局走和或走输。皇帝心知肚明,也就顺水推舟,欣然接受。有一次,皇帝召来几个国手,与李开先展开车轮战,或被让三先,或被饶一子,拼杀三天三夜,结果都败于李开先手下。嘉靖皇帝封其为“天下第一棋”,并赏赐棋具一套,即传说中的“金棋盘,玉棋子”。
　　嘉靖二十年(1541年),时任太常寺少卿(正四品)的李开先因开罪首辅夏言被罢职退居故里,过起田园生活。他写有分别为97句和136句的《前象棋歌》和《后象棋歌》。《前象棋歌》开头写国手吴唐自京城前来章丘挑战,“有客款门称国手,敲棋海内号无双。既出大言定绝艺,又疑良贾必深藏。呼童延入欣相见,乃是旧识名吴唐。京国别来今数载,声音如昨鬓毛苍。里中棋友来相会,共说棋高不可当。”李开先所说的“里中棋友”亦非等闲之辈,寄居其家的棋客有陈珍、吴橘隐、吴升甫等国手。一见众人抵挡不住,李开先只好亲自上阵,“恼余奋起试临局”。一番龙争虎斗,终归他棋高一筹,“战酣日影移松榻,毕剥之声闹竹窗。近友旁观如旧怯,远人丧气纳新降。击节高歌青玉案,摊盆赢得紫罗囊。”得胜之后,踌躇满志,又历数其对弈胜绩,“今番败北愁东鲁,谩道驰声满凤阳。吾以棋名擅天下,后先访者纷相望。蔡荣陈珍有职守,屡会朱相共曹杨。二吴担簦不惮远,一岁一来惟小张。神品方能称入室,有如此辈只升堂。”李开先点到的棋客有吴唐、蔡荣、陈珍、朱、相、曹、杨、吴橘隐、吴升甫及小张等十人,都是他手下败将。
　　吴唐虽说驰名天下,却挫于东鲁。陈珍字国用,乃燕京人,“围棋、双陆皆可,独以象棋擅名,举世无与抗衡者,惟张希秋尚未有会。为避小嫌,出京僦馆章城,有友人荐之德府,与希秋相较,亦胜之矣。独予长饶一马,经年止和数局,余悉败北。人咸称予,只此一艺,可高古今。”(李开先《赠棋客陈国用·序》)“章城”指章丘,陈珍从京城来到章丘,即住在李开先家。“德府”,指位于济南珍珠泉的德王府。德恭王朱载墱亦喜象棋,故陈珍与张希秋之弈战得在德王府进行。结果,陈珍打败了张希秋。这位饮誉天下的国手,却在李开先面前俯首称臣,被饶一马,还难求一胜。李开先还在《赠棋客陈国用》诗中说:“生而众技优,棋事又其尤。见者让三舍,遇吾输一筹。”别人见他,退让三舍；他见开先,输却一筹。吴橘隐和吴升甫也都是著名棋手,李开先在《送棋客吴橘隐兼及吴升甫》诗中写道:“天下名棋有二吴,昼长对垒夜披图(指研究棋谱)。豪游湖海名应满,遍谒公卿兴不孤……虽云国手同推汝,叵奈强兵独有吾。每让三先难作埒,纵饶一马亦长输。”李开先让三先,他们不是对手,让一马,他们也总是输。由是,李开先自负地宣称:“神品方能称入室,有如此辈只升堂。”这些所谓的国手、高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认为不能入室,只配登堂。这等气势,非天下第一莫属。
　　李开先的实战经验和棋艺理论主要体现在《后象棋歌》中。“意在子前,神游局内。八路须通,九宫慎入。莫走颠崖,宜居要地”“势有大小,贵能善识”“彼强我弱避其锋,我寡彼众张其势”“当头用炮能惊众,夹肋藏车可突围。冲阵轻骠长不测,守宫二士莫相离。将无急难休轻出,左右仍须谨随护。车有先锋保驾名,更专劫寨夺旗誉”“再较一局,用卒当前,彼敌为其阻碍,我师借以遮拦。行行不断,着着求先”等等,今天看来仍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