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斯伯格大法官(左)和布雷耶 资料片
近年来,随着美国民主、共和两党党争日趋极化,联邦最高法院也逐渐成为两党较劲的战场。近期,民主党人希望一位最高法院大法官“退休”的呼声越来越高,有趣的是,被喊话“退休”的大法官斯蒂芬·布雷耶属于对民主党有利的自由派。但在民主党人看来,之所以希望83岁的布雷耶赶紧退休,是因为他们担心重蹈去年去世的前大法官金斯伯格的覆辙。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晓莹
实习生 位卓群 编译
吸取“金斯伯格的教训”?
本月上旬,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法学院院长、美国知名法学教授欧文·切莫林斯基在《华盛顿邮报》撰文称,布雷耶应该从金斯伯格的事上吸取教训,早点退休。早在今年1月初,就有自由派人士呼吁布雷耶制定退休计划。民主党籍众议员蒙代尔·琼斯是首个公开呼吁此事的国会议员,他上月表示,布雷耶应该今年夏天退休。
发出这些声音,民主党人和自由派有他们的考量。在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这件事上,民主党人吃过亏。美国联邦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中,自由派大法官的态度有利于民主党,保守派大法官的立场相对而言对共和党有利。由于大法官的任职是终身制,只有在他们去世或辞职后,总统才能提名新任大法官人选,有的总统在任期内都未必能获得一次提名机会。
但特朗普是个例外,他在短短4年任期内提名了3名保守派大法官。切莫林斯基提到“金斯伯格的事”,就发生在去年8月。当时,87岁的自由派传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因癌症去世。尽管已经临近总统选举,特朗普仍不顾反对迅速提名了保守派法官巴雷特。尽管巴雷特没有得到民主党的任何一票,但当时由共和党掌控的国会参议院依然以微弱优势确认了对她的提名。结果是,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对自由派大法官的比例进一步倾斜至6:3。
这种情况下,民主党难以承受再失去一位自由派大法官的后果。因此,民主党人和自由派人士希望布雷耶主动让位,然后由民主党籍总统拜登提名一位年轻的自由派大法官,避免最高法院两派大法官比例进一步失衡。
民主党人的这个想法,也是瞅准了当前参议院正由民主党以微弱优势主导。今年1月,民主党从共和党手中夺回参议院控制权,两党各占50席,加上副总统哈里斯作为参议院议长的关键一票,民主党成为参议院多数党。切莫林斯基等人担心,如果民主党无法在明年11月美国中期选举中守住参议院控制权,共和党将给拜登提名的大法官人选制造阻碍。
已经当了27年大法官
自由派和民主党把矛头对准布雷耶,主要因为他已83岁高龄。从1994年被时任民主党籍总统克林顿提名为最高法院大法官以来,布雷耶已在这个位置上坐了27年。但按照任职规定,只要他不被国会弹劾定罪、辞职或者退休,其大法官的位置就无人能取代。
布雷耶1938年出生于美国旧金山,从小就生活在法律氛围中:他的父亲是旧金山教育委员会法律顾问,母亲从事与公共服务相关的工作。布雷耶1955年考入斯坦福大学,后来又以“马歇尔学者”身份进入牛津大学马德伦学院学习。马歇尔奖学金计划每年会收到1000多份来自全美高等教育机构优秀学生的申请,但只有40位学者能够入选。1961年,布雷耶回到美国,进入哈佛大学法学院学习,曾在《哈佛法律评论》担任编辑。1964年,布雷耶以优异成绩毕业。
毕业后的第一年,布雷耶就在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阿瑟·戈德堡手下做书记员。1965年戈德堡辞职后,布雷耶开始担任美国助理司法部长的特别助理。此后,他先后担任“水门事件”特别检察组的助理检察官、美国司法委员会特别顾问及首席顾问,还出任过哈佛大学教授。作为法官,布雷耶既不偏左也不偏右,他认为应该“让法律更合乎情理”,以温和的态度达到平衡。
成为大法官之前,布雷耶担任美国联邦第一巡回上诉法院法官。1993年,前大法官拜伦·怀特退休,克林顿考虑提名布雷耶为最高法院大法官。但就在与克林顿会面前几天,布雷耶在骑自行车时被汽车撞倒,导致多根肋骨骨折、肺部被刺穿。尽管如此,他依然坚持与克林顿会面。不过,那次布雷耶最终没有被提名,接替怀特出任大法官的正是金斯伯格。
到了1994年,另一名大法官哈里·布莱克门退休,这次布雷耶终于得偿所愿。1994年8月3日,56岁的布雷耶在美国最高法院宣誓就职。布雷耶注重司法实用主义,还为这一观点著书立说。在《法官能为民主做什么》一书中,布雷耶用大量篇幅系统阐释了司法实用主义在具体案件裁判、特别是法律解释中的适用。他认为解释方法固然重要,但仅仅以文本导向来解释法律,效果有时并不理想,应当积极倡导立法原意与预期后果的解释方法。
“忠于法治而非政党”
从布雷耶出任大法官至今,美国政治生态已发生很大变化。他当年在参议院以87:9的压倒性投票结果获批担任大法官,但去年巴特雷的提名经参议院确认时,她仅以52:48的投票结果惊险过关。如今,美国两党都希望在有利于自身的阵营中多加人手。
上个月,康涅狄格州民主党籍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说:“布雷耶大法官一直是一位伟大的大法官,我相信他认识到我们现在控制参议院的政治现实。但选举总是有风险的,所以希望他意识到这种风险并合理应对。”
美国非营利机构“要求正义”也极力主张布雷耶辞职。他们要求改革司法系统,在最高法院增加4名大法官,以恢复两派平衡,并限制大法官的任期,使最高法院非政治化。不过,布雷耶曾反对增加大法官席位,称这会导致大法官政治化,使公众失去对最高法院的信任。同在上个月,布雷耶在哈佛大学法学院演讲时表示:“30多年的法官经验告诉我,一旦(法官)完成司法宣誓,他们就会牢记誓言。他们忠于法治,而不是帮助他们获得任命的政党。”他还说,“党派的恶臭损害了司法制度。”
考虑到布雷耶一向持中立立场,有分析认为,他不太可能因为政治因素退休。“大法官不喜欢在政治上受到压力,也不喜欢法学教授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在芝加哥洛约拉大学法学院任教的克里斯蒂娜·查博特说,“大法官和联邦法官宁可承认自己犯了重窃罪,也不会承认他们有政治动机。”
其实,布雷耶也想过退休,去年12月,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最终我肯定会退休,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金斯伯格去世触动了他,因为就在金斯伯格去世前不久,布雷耶还表示不打算退休,“我喜欢现在做的事”。然而,主动退休与因党派之争“被逼退位”,对一位大法官而言,可是两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