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冠状动脉支架从上世纪80年代的刚刚引进,到今天已经被比较广泛地使用,而且引起了人们对“过度支架”的隐忧。这种高值医用耗材无论是进口价还是国产价,跟成本之间都有着巨大的差异。为了压缩中间不合理的收入,2020年11月5日,国家出面在天津进行了“集中带量采购”。此次“集采”使冠脉支架的价格从均价1.3万元左右下降到了700元左右。支架的价格问题似乎已经得到解决,但是降价之后的新问题也随之而来。

　　“集采”解决价格虚高
　　据介绍,一段时间以来,我国心脏支架的价格虚高,问题主要出现在公关、营销等中间环节,用业内人士的话说,后来已经发展到“不是价格的竞争”,而是“回扣的竞争”。这使心脏支架这个救命的医疗器械蒙上了复杂的色彩。　　
　　通过“集中带量采购”,冠脉支架的价格已明显下调,为患者减轻了负担。国家医保局医药价格招采司招采处处长董朝晖介绍说:“原来冠脉支架每个1.3万元,现在降到700元左右,每台手术大概是1.5个支架,我们按个人支付比例40%来计算的话,那么一台手术下来,一个病人可以节约8000元。”
　　这个政策出来之后,大家都吓了一跳,中间这个虚高的百分比达到93%,怎么那么高?董朝晖认为,“我们集采就是回到初心,我们要解决这个价格虚高问题,解决后面的灰色空间问题,这是我们真正要解决的。”
“支架没有预防作用”
　　胡大一,我国著名心脏病专家。1989年,43岁的他从美国进修回国,特意邀请了意大利医生格尔马诺·迪夏希奥(Germano　Di　Sciascio),在我国示范性地做了“冠脉支架介入手术”,把这项“救命”的“新医学手段”在中国推广开来。不过,他很快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胡大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冠脉支架的发明是医疗技术的进步,但再好的技术也有适应症。支架这个技术本身是个好技术,不是坏技术。如果得了急性心梗,我觉得安装支架是最有意义的。而且做得越早,救命的机会越大。第二种情况就是,冠心病不稳定,虽然没有心梗,但近期心绞痛发作得非常频繁,一个月的时段里,发作得更加频繁,持续的时间更长,这时候可能要注意这是一些病情恶化的征兆,支架可能让患者更快地稳定下来。”
　　孟晓萍,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主任医师,曾在美国进修工作十年,2004年回国后,她听说了身边朋友的故事,让她对于冠脉支架的不当使用以及可能带来的危害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她说:“支架没有预防的作用,支架只是治疗的作用。我一个朋友的弟弟死了。他爸爸心梗的时候,他弟弟在护理,可能就是有点胸闷,当时就和护理他爸的医生说有点儿上不来气。这个医生说,那你做个造影看看,一做造影,就带了俩支架。带了俩支架半年之后,他弟弟在某个场合猝死。这与支架有没有关系不好说,但他弟弟不应该带支架,我看那个片子了。这个给我特别大的触动,当时我就说如果不带支架,你弟弟可能还死不了。”
　　冠脉支架是救命的神器,但一旦因为趋利而被滥用,就有可能给患者的健康带来很大的影响,也使医院、医生背上不好的名声。
降价之后质量有保障吗?
　　对于冠状动脉支架,专家们现在一致认为:“既不能神话,也不能妖魔化。”如果说过去因为价格虚高,在利益驱动下有“过度使用”的现象,那么,如今支架降价之后,是否能使支架褪去复杂的色彩,回归本色呢?
　　从2021年1月1日国家“集中带量采购”以来,冠状动脉支架的价格就从“天花板”价落到了“地板价”,患者也得到了很大的实惠。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医生和医院怎么看?品种数量能不能够满足全国的需要?生产厂家还有没有积极性?更重要的是,质量会不会受到影响呢?
　　董朝晖说:“中标产品,还是市场上的主流产品,原来销量排名前十有七个在中标产品里面,包括第一名的。这意味着,价格下来了,医生和患者使用的还是原来的产品。产品的性能没变,对于厂家来说,我们在开标之前已经在标书上要求,不得低于成本报价,如果你低于成本报价,有人揭发的话,那你要被取消中标资格的。”
　　按照国家医保局的说法,冠脉支架降价之后,支架的质量是有保障的。因为一方面“中标产品绝不能低于成本价报价”；另一方面,国家药监部门除了常规的抽查,还在中标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发文,要对所有中选企业进行全覆盖检查。
堤内损失堤外补?
　　根据《中国心血管健康与疾病报告2019》的统计数据,中国大陆地区每年接受“冠心病介入式治疗”的例数,从2009年的23万例增加到2019年的104万余例。2019年当年,冠脉支架的总费用高达150亿元,占全国高值医用耗材的10%左右。那么,集中带量采购之后,除了人们关心的数量、质量、利润等等问题,还会带来哪些改变呢?长期关注心脏支架的胡大一教授就有一系列的担忧。
　　胡大一说:“有句话‘堤内损失堤外补’,支架不值钱了,但是‘药物球囊’没有在集采范围,那么如果做‘药物球囊’,加上它的一些配套的消耗品,也可以收到2万到3万块钱的费用。所以我觉得最根本的是我们要解决到底医院应该怎么发展运营,它的运营机制是什么。如果医院主要是靠在病人身上收费来体现它的业绩,用收费来扩展它的病房,来发放他的大部分工资,你这个不改,那么即使支架降价了,医生也可能变相地用别的办法去创收。”
　　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副院长、心内科管委会副主任杨伟宪在接受采访时也说:“媒体也在关注这件事情。一方面支架降价会带来我们对支架使用的限度；另外也会有一些医生,可能用没降价的产品来替代支架。比如说我不放支架,用药物球囊扩张行不行,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可能有一部分医生会去这样想。所以实际上要推动整体耗材的降价,而不是说某一个产品的降价。”
　　针对专家提出的担忧,国家医保局介绍,国家医保部门会陆续出台相应政策,通过解决包括冠脉支架在内的医用耗材价格虚高问题,推动医用耗材的规范使用。
　　董朝晖表示,这实际上是一个综合施策的问题,如果不开展集采,这些问题还是存在的。他说:“开展了集中带量采购以后,我们一个重要的配套政策就是给医疗机构的节余留用,不会因为改革而让医院医生遭受明显的损失,尽可能让医院医生成为改革的同路人,共享改革的红利,这是我们做配套政策时候的一个主要理念。　
　　　　　　　　据央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