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山东诗词学会、山东省作家协会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和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主办的“中华当代诗词研究中心揭牌仪式暨蒿峰诗词创作研讨会”在山东师范大学千佛山校区举办,与会专家就当代诗词研究和蒿峰作品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本文系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林峰为蒿峰著作《云起楼诗存续集》撰写的评论。
　　□林峰

　　云起楼头,舒卷随意；春来眼底,浓淡自如。观“云起”二字,何其脱洒,何其飘逸。“云起楼”为鲁中名士蒿峰书斋雅号,故其诗文集亦以斋号冠之。考“云起”二字则令人想起北宋刘敞“云起岱山时涨雨,风迎沧海欲横流”(《城楼晚望》)中之名句。亦令人想起“云起有真意,水穷无尽心”之千古睿语(南宋·许及之《题云起亭》)。可见蒿峰之所思所感早与千百年前之往圣大贤心曲互通,灵犀暗见也。从中亦可见蒿峰平素博览群书,熟读经典,故能信手拈来,化古为今。待通览《云起楼诗存续集》便倍感其积学丰厚,博物洽闻。如:
夜读中国现代史手记(其十二)
烂柯世事一盘棋,
大梦十年醒未迟。
落伍犹须强奋起,
扬鞭策马纵身追。
　　蒿峰以史学硕士之身投身政界,寻常理政处事便具历史眼光与纵深思考。虽政务繁冗,亦不废其修史之功。此诗为蒿峰读史十二首之一。“烂柯”一典源自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烂尽,既归,无复时人。”上文所载便为王质烂柯之事典。读蒿峰此诗,可知诗人并未纠结于典故本身,而是借典喻事,化故为新。联想至“文革”十年,诸事蹉跎。待到拨乱反正,亡羊补牢,始知时不我待,百废待兴也。常言道:世事如棋,人生如梦。但只要及时醒来,凡事皆有可为。故蒿峰于转合之间,奋臂一呼,大音镗鞳,振聋发聩。小至个人,大至家国,若能夙兴夜寐,自强不息,何愁国不富庶、民不兴旺也。蒿峰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之忧患意识业已跃然纸上也。
扬州梅花岭史可法祠
少时曾拜督师堂,忠气弥天日月长。
信国同君精魄在,梅花无此万年香。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河南祥符人。崇祯元年进士,曾任户部右侍郎,南京兵部尚书等职。清兵南下。史可法困守扬州,兵败被杀。因无法辨认遗骸,其子等人遂于梅花岭筑衣冠冢。后又建祠奉祀。世称史可法祠,其位于扬州广储门外梅花岭西麓。清人张尔荩撰联赞曰:“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蒿峰少年时曾来史可法督师堂拜谒。此番再来史可法祠,瞻仰之下自然感慨万端。堂前忠气弥天,堂外日月同辉。梅花岭上,芬芳如缕,年年不绝。个中光景皆史公精魂所化、史公忠义所注也。如此理解则蒿峰于史公之崇敬已与万古梅香融为一体,香在则情在,梅在则义在也。蒿峰熟读经史,久受古圣熏陶,对前辈先贤皆景仰无比,养就心中浩然正气,得遇机缘便喷薄而出也。
捡粪
夜色沉沉雾气潇,远村犬吠几声遥。
粪筐已满听鸡唱,东望寒星尚未凋。
　　“捡粪”一诗为蒿峰“忆往事”组诗二十九首之八。言及捡粪一事,凡四十五岁以下人群已不知其为何物也。当年山地贫瘠,肥料稀缺,庄户人家更连牛羊猪粪都不忍舍弃。故时见村民背篓持铲,沿途拾粪,捡回家中,以作耕种之用。此诗所记便为蒿峰年少时所亲身经历之捡粪场景。暮色沉沉可知入夜之深,雾气潇潇又显春寒尚在。而远村的几声犬吠过后,则四周再无声响,使静夜愈静也。一如南北朝人王籍《入若耶溪》诗中之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也。王蒿两者相距千年,而其诗境又何其相类,此曰:诗中有真意也。待到粪筐满时,已是拂晓鸡唱,而寒星依然将散未散,曙色依然将临未临也。诗中虽无一语言及自我劳作之艰辛。而少年捡粪达旦,通宵未眠,其中甘苦早已跃然纸上。故蒿峰于农民穷迫生计之同情就格外强烈。忆及此间,不由人不想起唐人李绅之《悯农》。李诗直白,蒿诗含蓄,而二人之主旨则一也。
谷亭镇老运河边忆旧
少岁运河边上住,白帆数点下苏杭。
日升芦荡轻岚紫,月落鹰船渔火黄。
沙岸笑声犹在耳,桥头画阁已沧桑。
长天雁过空无迹,蒲荻风摇看夕阳。
　　谷亭位处山东鱼台,因春秋时之宁母亭而得名。史载:“春秋鲁僖公七年会齐侯、宋公、郑氏子华盟于宁母。”故建此亭以志其胜。后人改称古亭,又衍化为谷亭。谷亭历史悠久,底蕴丰厚；土地肥美,水陆畅通。人称“江北鱼米之乡”。蒿峰生于斯、长于斯,受故土山水之濡沐,得桑梓雨露之滋养,其家乡情感便不一般。水上白帆,月下鱼鹰；芦荡岚烟,桥头画阁。当年情景,无一不在眼前。唯有昔日少年,今已满头霜雪也。诗人通过往事回放,影像聚焦,令思乡情结如断崖飞瀑倾泻而下,痛快淋漓。诗人心头若无故乡之真切印迹,诗中便绝无如此深沉之情感表达。王国维尝云:“一切景语皆情语”(《人间词话》),可谓一语中的也!
　　蒿峰所作丰富多彩,五色斑斓。既有花前月下之浪漫,也有山重水复之壮阔；既有亭台楼阁之婉曲,也有大漠风沙之雄浑。但更多的是家国大爱,桑梓深情；更多的是民族大义,社会担当。凡此种种皆在诗词作品中闪烁。细读蒿峰诗作,时有一种温婉深情自心田缓缓弥漫开来,柔润绵邈,回肠九转。令你挥之不去,余响悠远。品味蒿峰诗境,便觉有一股海岳之气自胸中升腾而起,慷慨激越,驰骋万里。令人身临其境,心生向往。写到动情时吾亦不能自已也,但限于笔墨,诗中诸多佳处已无法一一尽叙,只好请诸位诗中好友自行赏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