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100周年,随着一系列纪念活动的开展,公众对于考古学的热情再度被激发,仰韶遗址、三星堆遗址等著名的考古发现已经广为人知,我省的大汶口遗址、龙山城子崖遗址也堪称家喻户晓。然而有些考古发现,现在还不太为人所知,将来却必定因其重大的学术意义被载入史册。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孙波认为,沂源县扁扁洞遗址就是其中之一。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马纯潇

转业军人老徐的及时报告
　　扁扁洞地处沂源县东南部山区,位于张家坡乡北桃花坪村后一座名叫北围子山的山腰上,由于是附近唯一可以避雨的天然场所,平时雨雪过后,村里常有人来此挖掘干土垫畜圈。2004年夏秋之际,当地村民在洞内取土时发现了人类遗骸,村里的一位老转业军人老徐及时将这一消息通知给当时正在村里的县电视台记者,并与县文管部门取得联系,县文管所随即上报。当年秋,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和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高星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守功(现任山东省文旅厅文物保护与考古处处长)一同赴现场考察,认定这是一处重要的旧石器时代古人类遗址,应该进行考古发掘。
　　经国家文物局批准,2005年5月,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和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扁扁洞遗址联合进行了第一次发掘。2006年底,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又对扁扁洞遗址进行了第二次考古发掘。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接连两次发掘,能挖到什么宝贝吗?
　　这要看怎么说。
　　常有人问,考古的和盗墓的有啥不一样?特别是看过《盗墓笔记》之类小说的人,往往以为考古就是挖宝。如果从“挖宝”的角度看,扁扁洞的成果只能用“寒碜”来形容。两次发掘,挖出一个石磨盘和两个石磨棒,陶器连个完整的器型都没有,只有一些碎陶片,而且都无法复原,甚至大一点的陶片都不多。这些陶片的烧制水平和工艺还很差,整体上火候较低,也不均匀,有的陶片表面呈红褐色,内面呈灰褐色。陶胎较厚,一般在0.5—1.2厘米,普遍接近1厘米,厚的甚至达到1.5厘米。这些东西如果拿到文物市场上,估计都没人正眼瞧一下。如果是盗墓的吭哧吭哧费半天劲就挖出这样的东西,估计得气哭了。
　　然而,考古学者不是来挖宝的,更不同于盗墓者,他们甚至越挖越兴奋。现在已经担任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的孙波就是第二次发掘的领队,也部分参加了第一次发掘,虽然已经时隔十五年,但他依然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扁扁洞的文化堆积共分五层,当发现残碎不明陶片、石磨盘棒的时候,我就感觉可能会有大的收获了。当然古脊椎所的同事们不免有点丧气,因为这不是当初设想的旧石器时代遗址,而是新石器时代的”。
　　考古工作者的任务不是挖宝,他们的职责是通过科学发掘获得实物资料用于历史研究,如果他们的发现能够为研究提供新的资料甚至填补一段空白,那才是真正“挖到了宝”。孙波当时就感觉要挖到宝了,“你别看这些陶片工艺落后,越落后说明时代越早啊。这些陶片所在地层位于山洞里,堆积简单,时代明显很早。更重要的是,这种陶片以前在山东没见过,很可能属于一种新的文化类型,甚至可能是山东最早的新石器文化类型。”
为啥说“扁扁洞”意义重大
　　很快,孙波的推测就得到了证实。当初调查后送检的人骨测年数据出来了,四个数据都落在9500-9800年之间!看来,扁扁洞这类遗存应该处于新石器时代早期,最早可能早到万年前后。这意味着什么呢?
　　在此之前,山东已经建立起了比较完善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谱系,从后李文化历经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一直到龙山文化,时代范围从公元前6000年前后,一直延续到公元前1700年左右。也就是说,此前我们所知最早的山东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年代距今为8000年左右,而扁扁洞遗址的时代一下子向前推了2000年!
　　据孙波介绍,后李文化的发现和确定,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和本世纪初曾带动山东地区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的热烈讨论。而根据研究,后李文化早已越过新石器时代早期阶段,跨入了中期阶段,距新石器时代文化早期已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程。那么在后李文化之前,山东的新石器文化是什么样子?这在扁扁洞发掘之前,仍然相当模糊。扁扁洞遗址的发现,为探索山东新石器时代文化的起源及早期发展提供了重要线索。孙波认为,扁扁洞遗址所反映的文化内涵可以命名为“扁扁洞文化”,这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山东地区最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扁扁洞遗址的发现发掘也使山东第一次获得了与国内其它地区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可资对比的材料。
　　孙波介绍说,如果从猿人算起,人类历史长达几百万年,而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仅仅几千年,相比较来说短之又短。因此,在有文字记载之前的人类历史大多是空白,考古工作者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通过科学发掘填补这些空白,“从这个意义上讲,扁扁洞遗址的发掘是我从业以来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因为这项工作很可能填补山东新石器时代考古文化的一段空白。”
　　在刚刚过去的10月份,山东省文化和旅游厅公布了“山东百年百项重要考古发现”入选名单,扁扁洞遗址榜上有名。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扁扁洞文化”将像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一样写入教科书,到那个时候,“扁扁洞”也将会像城子崖遗址一样变得家喻户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