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智慧民间寻

齐鲁晚报     2021年12月11日
  《百工记》 潘伟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古老的高脚罾捕捞,今天已成为民俗表演
  □乐倚萍

  一台相机一支笔,走街串巷,不为追新闻抢头条,只忠实记录民间百态。潘伟将照片和文字冠以《百工记》之名,曾几何时,都是寻常营生,如今却不多见。上了年纪的读者或感怀旧,年轻读者也读之有味。
  农桑是民生之本,男耕女织、牧羊捕鱼、晒盐养蜂,究其细处,皆是学问,不由人不佩服民间智慧。一人牧全村的牛兼牧孙儿,是对抗牛盗之法;一人牧白羊,不令走散,乃牧羊鞭和放羊铲之功;一人赶五千只鹅,指挥如旋蓬、如魔术舞蹈。信手拈来、就地取材,源于观察和试错。祖祖辈辈传递的技术和经验,要反复实践方能不假思索。且看那其貌不扬的放羊铲,如何就能远距离控制数百羊?原来,群羊皆随头羊走,若是头羊偏离了方向,牧羊人便用此铲铲起一团泥土朝它掷去,令其掉头,于是群羊也安然跟从。靠水吃水,同是捕鱼,却有因地制宜的不同工具。小到水田小河边的鱼,大到十几人合拉的渔网,巧妙的机括,适宜的方式,可从中想见古人制作工具时不断加以改进的心思。板罾捕鱼,可追溯至《楚辞》中的记载,渔翁稳坐钓鱼台颇有诗意;高脚罾居高临下,看渔人如履平地,殊不知初学时也如稚子踩高跷,日复一日锻炼纯熟;一盘线上拴着密密的渔卡,皆由妇女削竹而得,练就日削千枚之功,旧时可撑起一个家;还有鱼鹰捕鱼,看似浪漫,也渐式微。
  同样后继乏人或行将消失于历史舞台的行当还有很多。有的是因生活条件改善,淡出了我们的日常,如锔碗、补锅、翻瓦、卖煤饼;有的是逐渐被新技术所替代,原先的手艺不再稀罕,如手刻印章、写墙字、刻墓碑;有的是因小作坊竞争不过工业化的量产,市场变小,如裁缝铺、榨油坊。这些行当也会唤起对旧时光的回忆,老一辈辛勤持家的传统烙印在修修补补的旧物上,人与人面对面的寒暄或讨价还价渗透生活的烟火气,那时也没那么多“社恐”吧。物资匮乏时,靠精打细算加点甜。
  百业无分贵贱,积极生活的人充满正能量。或来自对不同弓箭如数家珍的弓箭匠,按季节选“六材”,两百道工序,乃真正匠人;或来自当代“卖炭翁”,烧炭是粗重工,每一步却有门道,弄得“两鬓苍苍十指黑”,同样是“心忧炭贱愿天寒”;卖葵扇的老奶奶太像幼时街角巷尾纳凉的老人们了,话也朴实:“老人家用惯葵扇,我不卖,街坊去哪里找?”焊白铁师傅代表了一大拨老手艺人,补白铁生意清淡了,就自学成为“万能匠”,修手电、换锁芯、修伞骨,然而“手艺越多,生意越差”,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用损换新,惜俭亦是难得了。
  无论是旧物还是旧业,一段段文字、一张张照片里都有令人心动的态度和回忆。技术有没有被纳入“非遗”,是商品还是艺术品都不影响其在经手者心里的价值。生存的智慧,就在这些平凡的事物中推着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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