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雨涵
电影《爱情神话》混合出一种奇异的特质——既轻盈又热烈,既精致又市井,既若即若离又忠贞不渝。看完之后,让人想要学着上海话说上几句——灵得很、老米道、有腔调。影片的主题是关于爱情,但在爱情之外,《爱情神话》又用处处闲笔勾勒出一幅绝妙的上海风情画。
作为一部几乎全程使用沪语的电影,《爱情神话》从语言到视觉堆叠出难得一见的沪上气派:石库门的老房子夹出小巷,上海爷叔们穿马甲、戴毡帽、系围巾,上街买菜,回家做饭,喝着咖啡,作画办展,温软的沪语也听得人耳根柔糯了许多。有人说,《爱情神话》是上海最好的城市形象宣传片,看完之后想要马上飞去上海钻进小巷的咖啡馆里度过一个悠闲下午。
更妙的是,《爱情神话》中的人物角色演绎出老上海们独到的市民派头,他们文艺小资、精致闲适,同时又热气腾腾地扑进生活里。徐峥饰演的老白是居家型男人,一大早起床准备爱心荷包蛋,和邻居讨论陈皮煲汤的秘诀,被传授快过期的啤酒可以洗头、浇花的妙招。老乌是典型的上海老克勒,打扮永不落派头,热衷谈论自己的欧洲游历,说话夹杂英文、法文。宁理饰演的修鞋匠,可以辨识各种品牌的高跟鞋,说着英文警句,对哲学高谈阔论,拿叉子吃盒饭,即便生意上门也不能耽误他喝手冲咖啡。
除了感情线,《爱情神话》中老白和老乌的友情也让观众非常动容。两人是邻居,也是一辈子的挚友,虽然偶有嫌隙,但总会和好如初。最终,老白为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的老乌送终。身为上海人的薛之谦变成“自来水”,为《爱情神话》专门写了一篇影评长文,他说这部影片拍出了这个时代最缺的东西——人情味。“上海的弄堂里,真的就是这么美好的。那些鸡零狗碎、茶余饭后、男欢女爱,演得你舒舒服服。”
《爱情神话》不仅掌握了“上海密码”,即使抽离上海元素,它也是一部能够独立存在的电影,因为它是以上海为示例,来描摹现代都市中的情感流动。所谓大都市,不只是有着高楼林立的大厦和衣着光鲜的白领,更有着思想现代、精神独立的个体。在《爱情神话》中,三个单身女性因为老白而产生交集,在一般爱情片中,这容易演变成“三女争一男”的烂俗故事,而在《爱情神话》中,老白成了女性友谊的“桥梁”。影片的导演兼编剧邵艺辉是一位新晋女导演,她对此创作思路的解读是,“影片中的几位女性角色从这个桥上路过,这些女性结伴而行了,最后桥孤零零地留在了那儿。”
邵艺辉用《红白蓝三部曲》来形容三个女性角色:李小姐是蓝色,格洛瑞亚是红色,蓓蓓是白色。一夜过后,李小姐落荒而逃,格洛瑞亚抹嘴就跑,蓓蓓说出了一套“渣男”语录:“你给我做十几年饭还不是你喜欢做饭。”第一场餐桌群戏更是让许多观众高呼过瘾,三位女性角色围绕女人完整性的问题展开讨论:“一个女人这辈子没小孩是不完整的”“一个女人这辈子没为自己活过是不完整的”“一个女人这辈子没挣到过一百万是不完整的”……老乌高呼“造反了”,老白总结说:“一个女人这辈子没造过反也是不完整的。”影院中的观众大笑拍掌,好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机锋较量了。
作为新人导演的邵艺辉,既不是四五十岁的熟女——她是90后,也不是地道的上海人——她是山西人,只在上海生活工作过六七年,却能够拍出这么精巧活泛的片子,难怪写出剧本就能够得到著名投资人的青睐,并集齐大牌演员的强阵容。邵艺辉说:“不是说大女主的片子就是一部真正的女性电影,主要还是要看这些人物最后传达出来的观念,女性角色能否掌握自己的主动权,而不是完全被男性带着跑的情况。”
虽然《爱情神话》中的爱情是若即若离、点到即止的,但是当老乌最后讲出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神话”后,还是让人感受到了忠贞不渝爱情的美好。所以《爱情神话》并不是在轻松中游戏爱情,而是在峰回路转之后被真正的爱情所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