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恋家的

齐鲁晚报     2022年01月12日
  □星袁蒙沂
  老家在偏僻山村,冬天,那里时常下雪。
  于我而言,雪似乎是恋家的。雪惯常光顾的地方,就是老家那不大的山村。那里的冬天,一场大雪过后,蓝天之下,清一色的白。就连四周的鸟鸣,都来自旷远的雪色中,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声音来处,尽是茫茫。
  那天,天阴着,因为没阳光,温度降了一点儿。同事拿来一些多肉植物,我把其栽进花盆,移到窗台边朝阳的木桌上。气象预报显示,夜间有雨夹雪。这些多肉植物若不及时栽上,一旦下雪,地上结了冰,去室外取土就困难了。
  栽完多肉植物,我还在想,晚上真会下雪吗?我将室外那些怕冻怕淋的物品全部移到室内,收拾妥当,逗着孩子看电视。晚上11点钟,外面开始稀稀拉拉落冰粒,小如唾沫星儿。用手接了十几秒,只发现一粒落到手心,倏地融化了。
  对于雪,我是期待的。而对当天晚上下雪,我却不抱多大希望。预报有雨夹雪,就算真下雪,估计也不大。说不定有雨水一搅和,地上甚至觅不到雪的踪影。如果是雨,这个季节来一场,于干渴的植物而言,自然是好事。对于城镇街道,尤其是有泥土的地方,雨水和泥土一掺和,到处脏且坑洼,天又寒冷,心中不免会陡增怯意。
  大雪则不同。一场大雪覆盖到地上,厚厚软软的。不管在乡村还是在城市,到处白茫茫一片,视觉上的冲击和享受,是一场雨所不能比的。雪也会融化成水,水也会和泥土混成一片泥泞,甚至还会迅速凝结成冰。但有雪的存在,那种积压在各处的白才是主题,那种蓬松的白,那种绵软的白,那种厚实轻巧的白,能够成就许多故事和感触。植物因它而多了一层绵软,脚步因它而变得有形,寒冷因它而有了情调。特别是那些第一次见到雪的孩童,在雪地上一边听大人讲解着,一边蹦啊跳啊,多暖心!冬天的风,冬天的冷,冬天的光秃,冬天的暗淡,因为一场雪而焕然一新!一场雪,美丽了整个世界。
  次日醒来,雪花依然碎碎地飘着。去单位的路上,到处是水,偶尔能见到一小片略白的路面。老家那边的山村是什么情况呢?还没等我问,村里的一个哥们儿发来语音,称老家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雪已经没过脚背了。在我的要求下,他接通了视频。老家那边,大片大片的雪花正在下,院落里、周边的山野上,到处被积雪遮蔽。之后,那哥们儿又发来十几张照片。雪,确实够大!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正在耳畔响起。
  老家所在的山村与我工作的这个地方同属一个小镇,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多里。然而,与我一样,雪似乎也是恋家的。每年冬天,老家那边的雪都比小镇上的雪大,下雪的次数也总比小镇上多些。
  老家那边的雪,看上去也远比小镇上白。这种白,绝不是心理上的,而是事实。老家那边,街巷、道路上行人和车辆少,路是沿着坡岭修成的,积雪一旦融化成水,顺着坡势流淌,路面上很少见到这儿一汪那儿一汪的泥水。老家那边的街巷和道路,只是偌大山岭中的一根根若有若无的细线,就算本色尽显,也只是白茫茫世界里的一丝丝点缀,白依然是主旋律。老家那边的房舍顶,多是斜面构造,院墙也多是石块垒成,凹凸不平,顶部和侧面都能存住雪花。有了积雪覆盖,从各个方向看过去,都是厚厚的雪,白色占据了大多数位置。老家那边的田地、树木,冬天很少有人去管理,有了积雪,除了一点点融化、厚度一层层变薄之外,很少沾染人类活动的印迹,白得彻底。
  雪,似乎是恋着老家那边的。这些年,经常是同一种呈现。镇上没下雪,老家那边飘了场小雪;镇上小雪或雨夹雪,老家那边铺天盖地来了场大雪;镇上好不容易有了场大雪,老家那边直接就是暴雪封山。
  生活在北方的人,大多数年份,冬天多少都能见到一些雪。或许早晨还是艳阳高照,没丁点儿下雪的意思,中午天色一变,雪就急匆匆地飘起来了。
  有些时候,人们也不希望下雪。比如新年临近,那些亟待回家的人,万一遇上一场大雪,行程可能就得延误。但生活在农村的人们,往往又在盼雪。一场大雪,山川明亮,万物披白,不但可以大饱眼福,还能润泽万物。只不过,雪花的来去,总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它就是这样,想来的时候来,想去的时候去。
  于我而言,小镇上的楼房和院落是家,那处离此不远的山村老家更是家。于雪而言,大地是家,那处离此不远的山脚村落也是家。我恋着山村老家,雪似乎也恋着那里。当我频频回去时,雪也频频光顾。那里,有太多鲜活的、饱满的、丰富的雪的印迹,似是在一遍遍重复着,其实是在一次次更新着。
  总觉得,恋家的除了我,还有那些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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