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苦菜花”

齐鲁晚报     2022年01月24日
  □薛原

  我手边的《苦菜花》主要有这样几种版本: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共和国60年文学经典”中的精装版(2010年);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三花”系列之一;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0年第三版,收入该社40年优秀长篇小说选。人文社的精装本是统一格式,红底硬“布”封面,烫黑书名,庄重沉稳,符合珍藏版的特点。春风文艺社的封面是新绘的,画面上是年轻的母亲和依偎在怀里的女孩(“三花”系列的封面风格统一);解放军社的封面是最典型的“苦菜花”,封面设计出自陆震伟,在这些各种版本的《苦菜花》中,也是我最喜欢的封面。另外,还有两册一套的连环画《苦菜花》,人美社2005年版(此套连环画出自高燕之手,初版是1960年天津人美社,当初是60开,现在新版是48开)。在这几种版本的《苦菜花》之外,我还有一种《苦菜花》版本,这就是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六卷本《冯德英文集》。在这套六卷本文集中,“三花”占了三卷。毋庸置疑,冯德英的作品中,“三花”是主体,而《苦菜花》又是“三花”中的典型。
  冯德英属于上世纪50年代新中国创作出红色经典作品的一代作家,《苦菜花》与《红岩》《红旗谱》《红日》及《青春之歌》等等作品一样,在今天都已经列入了红色经典作品之列。1935年12月出生于胶东半岛的一个贫农家庭,6岁入解放区抗战小学,9岁当儿童团长,不满14岁参军,新中国成立后,从报务员到电台台长,身为一名空军的年轻军官,1958年1月,不满23岁的冯德英出版了长篇小说《苦菜花》,这是他的处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作,更是他的代表作。尽管后来他又创作了《迎春花》和上下两卷80多万字的《山菊花》,但其影响,都不能和最初的《苦菜花》相比。
  关于《苦菜花》和后来的《迎春花》《山菊花》,冯德英写过一篇详实的回忆《写在新版“三花”前面》,在这篇回忆里,他写了自己当年从19岁开始写《苦菜花》到此书出版的过程,和之后自己的命运。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初,“三花”的出版过程和作家自身的遭遇反映出了时代加之于个人的影响。冯德英说:作家的作品是时代的产物,只有表达了人民实际生活中的真诚心愿的作品,才是时代脚步的记录,才具有时代精神,才有审美价值和传世的生命力。作家和作品是有时代的局限性的,冯德英知道自己的局限性,但他欣慰的是,他创作时的那份感情是真挚的,“是用炽热的心,去爱去恨那些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
  冯德英曾给人文社出版的《艾特玛托夫小说选》写过一篇序言:《艾特玛托夫的魅力》。借助艾特玛托夫的小说和生活,冯德英更多谈的是他自己的文学观和审美趣味。艾特玛托夫的作品引起冯德英共鸣或说引为“知己”的原因,是其小说创作主要来自家乡,全是描绘“革命”洗礼之后的家乡的人和事。同时,艾特玛托夫小说里对情感和真诚的追求也让冯德英产生了共鸣。可以说,从小说创作终其一生都是以自己家乡为写作背景和素材的艾特玛托夫身上,冯德英似乎找到了自己文学写作的参照坐标。
  “文学的使命是歌颂美,创造美。”这样的信念也是属于冯德英自己的:“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一旦连心灵上那片美好的圣地都抹去,那我们又以什么为支柱去支撑起生活的意义呢?”冯德英是真实的,始终信守着自己的文学观念和理想追求。也是固执的,这种固执里其实有一种可贵的坚守,在这一点上他并不“与时俱进”,也不怕被讥笑为传统和保守。在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一个作家能坚持自己的态度,不惧怕做一个不识时务的“落伍者”,这是需要内心世界的坚守的。
  在《冯德英中短篇作品选》里收录了一篇他的答问,这就是《我喜欢读的几部书》,其所列的书目是:《鲁迅全集》《高尔基全集》《茅盾文集》《人间喜剧》《复活》《艾特玛托夫小说选》和《毛泽东选集》。面对这个书目,一个真实的冯德英凸显出来,他不隐瞒自己,也不修饰自己,更不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化而掩饰和装扮自己,他坚持的是真实的自己。
  对于冯德英同时代的作家来说,许多人到了晚年编自己的文集时,都删掉了许多当年与时代结合过于紧密的作品。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这个时间运动不断,今是昨非,昨是今非,等等,许多作家和诗人是不愿意把各个时期的作品都一一收录在今天的选集中的。更有些作品,即便作家想立此存照,作为历史的证据,但出版社也从今天的读者角度排除了一些当年的作品。从这一点来说,冯德英是幸福的,他在年过七旬后还能把自己的作品几乎都收录在这六卷文集中,而且可以说,自己的写作是真诚和真挚的。
  《苦菜花》在1958年1月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时,是该社自己编辑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这部小说已经归入新中国红色经典之列。一位作家有一部小说能够流传半个多世纪,随着岁月河流的淘洗,还能不断再版,为两代甚至三代读者所阅读,对一位作家来说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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