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大剧《人世间》于3月1日晚在央视正式收官。这部作品从开播以来热度一路走高,创下央视近五年电视剧平均收视新高,在豆瓣获得8.1分好评,成为打破年龄圈层的国民剧。《人世间》是一部跨越50年的平民子弟史诗,从原著、改编、执导到演绎,全方位的精确化、精细化、精致化成就了这部具有史诗感的精品力作。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刘雨涵　　　　　　　

以文学为起点
以影视创造共鸣点
　　电视剧《人世间》的成功,首先得益于从厚重的原著小说母体中脱胎而出。当代作家梁晓声创作的长篇小说《人世间》于2017年出版,这部115万字的巨著花费了梁晓声8年的心血。此前,梁晓声已经发表过《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雪城》《知青》等作品,是“知青文学”的代表性作家。梁晓声的多部作品曾被搬上荧屏,他本人也曾在北京电影制片厂、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工作过,因此其文学作品与影视有着很好的连接性。
　　梁晓声所著的《人世间》以北方城市里周姓平民子弟的生活轨迹和命运为主线,描摹从二十世纪70年代至今普通百姓的生活众生相,写就了一部“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梁晓声表示,这是一部“向传统现实主义致敬”的作品。《人世间》犹如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小说人物充满悲欢离合的跌宕人生中,绘就了我国社会半个世纪的巨大变革,人们在生活的苦难中砥砺前行,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时代激情。小说从上山下乡、三线建设、食品供应、知青返城到改革开放、下海创业、下岗再就业等,提供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宏大视角,并从工人、城市平民、知识分子到商人、官员等不同阶层切入,立体地呈现了中国社会的流变。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称《人世间》是一部“大书”:“不是篇幅大,是书本身就大。”
　　《人世间》同时也源于梁晓声的个人生活经历。梁晓声的父亲就是当年支援“大三线”建设的工人。梁晓声本人也同周秉义一样,是下乡知青。周秉昆的原型是梁晓声留在家中的小弟弟,这位弟弟同样在酱油厂工作,他身边的发小让梁晓声创作出周秉昆与其朋友们的故事。正是有着现实生活经验,才让《人世间》中的人物故事栩栩如生。
　　2018年,导演李路和腾讯影业获得了小说《人世间》8年的影视改编权。在李路看来,“有筋骨的东西转化成影视剧以后,它的力量是普通的电视剧所没有的。”2019年,《人世间》以最高票获得中国文学最高奖——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委会的授奖词写道:“在《人世间》中,梁晓声讲述了一代人在伟大历史进程中的奋斗、成长和相濡以沫的温情,塑造了有情有义、坚韧担当、善良正直的中国人形象群体,具有时代的、生活的和心灵的史诗品质。”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近年来,《平凡的世界》《白鹿原》《推拿》等经典文学作品的影视化改编作品,都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奖项的褒奖。中国作协主席、中国文联主席铁凝认为,《人世间》的热播,再一次有力地证明了文学与影视的亲密关系。文学与影视,这是一种相互区分、相互激励而又相互启发、相互成全,最终相互增强和放大的关系。《人世间》出品人、腾讯集团副总裁程武表示,“我们做内容的使命是希望让好故事生生不息,需要以文学为起点,以影视创造全民共鸣点,然后再能反哺文学,这也是讲好中国故事、打造中国独特IP的中国模式。”
不媚俗不迎合
足够真诚才能动人
　　从方块字到视听画,著名编剧王海鸰担当了《人世间》从文学跨越到影视的引渡人。有着近三十年创作经验的王海鸰,因《牵手》《中国式离婚》《大校的女儿》等作品而被奉为金牌编剧,但她表示,《人世间》是自己从业以来“最艰难的创作”。“严肃文学是个人对生活经历的思考,而电视剧是大众艺术,越是严肃文学,改成电视剧就越有难度。”王海鸰称,以前自己剧本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顶多十来个,而《人世间》中却有几十个人物。
　　1952年出生的王海鸰与小说中的主人公周秉昆是同龄人,书中“为底层生活的人们呐喊说话”的主旨非常吸引她。虽然王海鸰也曾经有过下乡支农的经历,但通过《人世间》她才第一次真切看到上世纪70年代底层老百姓的生活。“这帮人这么穷,这么苦,依然能够顽强生活,到底是为什么?”
　　她提出在小说钢铁色的底色之上,增加明亮温暖的色调。王海鸰也表达了对于原著作者梁晓声的感激,“我觉得他非常理解我,对于改编,绝不多插手,不打扰我的思路、看法、取舍。”她认为绝对要尊重编剧的第一感觉,编剧一定要有自我意识。“你说东墙不好,编剧东墙加块砖,你说西墙不好,编剧砌一块补一块,编剧到这个程度那就糟糕了。”
　　谈及影视改编经验,王海鸰说:“一是细节,二是细节,三是细节。”电视剧《人世间》通过点点滴滴、桩桩件件展现了普通人充满烟火气的喜怒哀乐,这样的改编得到了梁晓声的认可,他在探班拍摄现场时,看到对于周父、周母去世情节的改写,被感动到泪流不止。梁晓声坦言,“如果小说可以重写,我想将主创们的智慧都融进去。”
　　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孟繁华认为,文学与影视各有各的规律,完全忠实原著,是不可能的。“改编的创造性,要使原作增辉,而不能因某种市场诉求,使原著受到损害。”面对市场反馈,王海鸰有着清醒的认知。“过去是偏重市场,电视机时代,说遥控器掌握在大爷大妈手里,所以要做他们爱看的。现在互联网时代,年轻人是主力,要写他们爱看的。”王海鸰说,“但对我而言,我关心的是自己对什么有创作冲动,自己看到了什么,想表达什么。你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好了,照样可以吸引很多人来看。不要试图迎合,迎合没有出路,迎合永远滞后。”
　　《人世间》的导演兼总制片人李路曾有着《人民的名义》《巡回检察组》等响当当的代表作,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精品力作的诞生,源自精确、精细、精致的创作思路。《人世间》从最初的88集,压缩到了现在的58集。观众在大结局之后表示还不想说再见,希望《人世间》可以拍到100集。而李路表示,“有则多说,无则少说。”在李路看来,人世间之所以能“老少通吃”,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得益于作品足够真诚,真实的人世间才是最能动人的。“不要低估任何一代年轻人,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再高级,人家也不会看。”　
　　李路透露,迪士尼主动购买了《人世间》海外版权,可见好作品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只要是好的东西,都能触及灵魂的共鸣。”他预测,《人世间》的热播,或将带来现实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又一个高峰。中国电视剧创作回归现实、回归文学成为热潮,必将对中国电视剧从剧本创作到演员表演带来深刻的转变。
创作氛围良好
细腻表演深入人心
　　在《人世间》影视改编的二度创作中,演员的出色演绎为作品建立了支点,树立了丰满鲜活的形象。剧中,既有为观众称道的“光字片六君子”,也有被导演李路称为“四梁八柱”的实力派演员——“四梁”指的是雷佳音、辛柏青、宋佳、殷桃,“八柱”指的是丁勇岱、萨日娜、成泰燊、宋春丽等。有着一批老中青实力派演员,李路说自己拍戏时每天心情都很爽,“这么好的演员,怎么看着怎么开心……这批演员的可塑性很强,演啥像啥。”
　　《人世间》剧组有着良好的整体创作氛围。李路说,每天拍完收工后,都会组织全剧组一起围读剧本,不是三五个人,而是20多个主创人员。他坚信让大家沉浸在故事里久了,哪场戏哪句台词哪个角色跑偏了,大家都会有感觉。“剧组氛围好,大家就没那么多事了,词一碰,戏一走,火花就出来了。”李路说,好多人来探班都被惊着了,演员们有房车都不上,镜头跟镜头之间间隔的时候,也会在现场聊天等下一个镜头。
　　原著作者梁晓声见到主演雷佳音时,总是称呼他为“我的秉昆”。雷佳音把周秉昆这个角色演进了观众的心里,网友为他呼吁说,“给大头(雷佳音的外号)一个影帝吧!”雷佳音曾经说,“靠演戏演出来,让观众知道,真的挺有尊严的。”《人世间》拍了半年,雷佳音感觉像是活了小半辈子。虽然表演的技巧已经越来越成熟,但是雷佳音还是希望能有“表演之神”的眷顾。“情绪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虽然有方法,但是你总不能说用方法演一辈子吧?每一回都希望有真的东西能划过,所以你今天站到现场,真的得期望‘表演之神’眷顾你。这种眷顾可能就是,你演完自己收工的时候,在车上闭眼睛会更感谢‘表演之神’,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找我。”一般拍一部戏,一个月可能也就碰到两回,而拍《人世间》,雷佳音可能五天就会碰到一次。收获观众无数好评的周家父子争吵爆发的戏份,雷佳音说那场戏拍了五六条,他跟老爷子两个人拍完之后眼睛都哭到肿得不像样了。这种掏心掏肺的演绎激发了演员的力量,也触动了观众的心灵。
　　剧中的郑娟,编剧王海鸰说这是她写过“最犯难”的女性角色。这样一个外柔内刚的家庭妇女,甚至完美得有点普通,而殷桃却想要挑战一下.“郑娟最打动我的,正是因为她是我们生活中经常会遇到,但常常被忽略的普通人。”善良、悲情、坚韧、豁达……这些不易表露的内在品质,在殷桃细腻的演绎之下准确地传递给观众。她希望郑娟这个人物不仅让人觉得同情、怜爱,更希望她是个榜样。“我希望她最终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会让人向往,也成为她这样的人。因为大家都希望自己成为被别人尊重的人,谁也不想说,成为一个被别人同情的人。”郑娟的形象让殷桃和观众都看到了一种来自于柔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