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能彻底告别战争吗

齐鲁晚报     2022年03月05日
  《反战之战:律师、政客与知识分子如何重塑世界》 [美]乌娜·A.海瑟薇 斯科特·J.夏皮罗 著 朱世龙 译 索·恩│社科文献出版社
  ▲ 格劳秀斯(右二)向他人解释自己的观点
  □禾刀

  在人类历史上,有两个特别的日子值得铭记。
  一个是1928年8月27日。这天,比利时、捷克斯洛伐克、法国、德国、日本、意大利、波兰、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爱尔兰、新西兰、美国、南非等15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齐聚曾建立了国际统一度量标准和国际联盟第一次召开之地——巴黎时钟厅,签署了《关于废弃战争作为国家政策工具的一般条约》(即《非战条约》)。另一个是1945年6月26日,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联合国宪章签字仪式上,与会的50个会员国分别签字。众所周知,这一条约成为二战后国际新秩序的重要基础。
  这些条约的签订真的起到作用了吗?本书采集的详实数据表明,1928年成为人类历史上一个伟大的转折点。“从1816年开始记录到1928年《非战公约》签署,平均每10个月就有一次征服(每年1.21次)”“平均每年被征服的领土面积为295486平方公里。也就是说,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每年被征服的领土面积大致相当于11个克里米亚”“平均每个国家在一个人一生的时间里被征服一次”。而“1928—1948年,平均每年征服的次数保持稳定——每年1.15次或者说每10个月1次。平均每年被征服的领土面积为240739平方公里”“1948年以后,一个国家遭受征服的概率从一生一次下降到一千年一两次”。《非战公约》虽未能彻底消灭战争,但战争数量降幅不可谓不明显。
  《反战之战:律师、政客与知识分子如何重塑世界》的两位作者均为国际法学界知名人士,对国际法的演变有着深入的研究。在本书看来,1928年历史转折点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在人类思想史上曾有过长期曲折的摸索乃至艰难的抗争。本书追根溯源,定格在“旧世界秩序之父”格劳秀斯的《战争与和平法》。
  1625年,格劳秀斯出版了《战争与和平法》。按照格劳秀斯的逻辑,“发动战争的决定总是需要正当理由的支撑”。然而,自古以来,没有哪次战争的发起者不宣称自己的“正义性”和“正当性”。在旧世界秩序中,国际法庭的缺位,最终的“裁决权”往往交给了战争胜者。因之,在格劳秀斯思想“指引”下,世界形成“强权即公理”的秩序,也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胜者王败者寇”。格劳秀斯的国际法确不完美,但第一次为战争立法乃至后来的国际法的出笼奠定了基础。
  那么,旧世界秩序带来了什么?是无穷无尽的殖民。旧世界秩序最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触礁”——人类第一次面临史无前例的巨大挑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十多个国家卷入其中,大约有6500万人参战,1000多万人丧生。第一次世界大战给人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使人类深切地认识到结束战争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这也是孕育《非战公约》的“土壤”。
  虽然不能否认《非战公约》对抑制战争的重大作用,但这并非神丹妙药。众所周知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火熄灭仅仅10年后,更大规模且损失更大的世界大战即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燃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席卷欧亚大陆,以及从大西洋到太平洋,前后60个国家和地区、20亿以上的人口被卷入,约7000万人死亡。第二次世界大战让人类再一次认识到战争的巨大破坏性,同时也意识到《非战公约》由于缺乏具体的约束强制条款,对非法化战争遏制力量极其有限。
  本书对日本侵略中国东三省乃至后来的侵略给予解构。1932年10月,受国际联盟委派,前往中国东北调查的李顿调查团得出结论:“1931年9月18日晚间日本军队的军事行动‘不能被视为合法自卫措施’”,不过该报告为了照顾日本情绪,居然写道:“现场的日军军官可能认为他们是在采取自卫行动。”这样的自相矛盾,既无法彰显《非战公约》的严肃性,同时也为日本后来更加猖獗地进攻华北地区埋下了伏笔。
  作者对史汀生对侵略的不承认主义给予了高度评价。史汀生主义后来得到国际联盟的普遍认可,这对《非战公约》的深化具有开创性意义。不过,这种意义真正体现出来,还要等到战争的最终胜利。1941年8月14日英美两国签订的《大西洋宪章》,不仅不承认法西斯通过侵略造成的领土变更,还公开承认两国不追求领土或其他方面的扩张,这其实是对格劳秀斯旧世界秩序的新突破。
  《大西洋宪章》的出现,显然有利于团结更多反法西斯力量,尤其是那些正面临法西斯战争侵略的国家以及其他弱小国家。“当盟国赢得战争时,他们不仅打败了德国、日本和意大利,他们还战胜了旧世界秩序。”
  1945年6月26日,所有参会的50个国家签署了《联合国宪章》。不可否认美国当年是《联合国宪章》的重要发起者,是推动构建新世界秩序的重要力量,然而,近年来,美国几次绕开联合国发动战争,显然带着强烈的旧世界秩序色彩。
  当然,新世界秩序也有不必通过发动战争就可能遏制战争的创新,比如驱逐,这也是本书两位作者极力推崇的重要举措。既然利益是战争的原动力,那么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的驱逐便有可能达到约束战争的目的。这里的驱逐是指以国际政治和经济手段,通过封锁、断绝经贸往来等方式,将战争拒之门外。不过,驱逐具有单向性,因为弱者即便再正义也很难驱逐强者。
  人类能否彻底告别战争?这依旧是现今摆在人类社会面前的最大疑问。虽然战争总数呈下降态势,虽然国际间的合作远较历史任何时候更深、更细、更全面,但战争远未退出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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