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是冲绳回归日本本土50周年纪念日,日本政府和冲绳县政府当天分别在东京和冲绳两地举办纪念仪式。与此同时,大批冲绳民众当天在会场外抗议,要求削减冲绳驻日美军基地规模,将美军基地全部撤出。冲绳当地从15日早上起连续降雨,示威者动情地说,今天的大雨是50年来冲绳人承受的“无尽痛苦的眼泪”。

　　记者　赵世峰

曾是二战惨烈战场
　　据史料记载,以琉球群岛为中心,琉球王国在1429年至1879年间是一个独立的王国,作为东亚地区的贸易枢纽,在14至16世纪曾兴盛一时。1609年,琉球王国被日本江户时代的鹿儿岛藩控制,成为“被保护国”。明治维新后,日本通过“废藩置县”和所谓“琉球处分”,在1879年将最后一位琉球国王流放到东京,而后设立冲绳县,终结了琉球王国。
　　1945年的冲绳战役是二战太平洋战场上最惨烈的战役之一,战火持续了82天,近10万平民丧生,占当时冲绳人口的约四分之一。二战结束后,美国占领冲绳,进而将其置于“托管”之下,直到1972年5月冲绳施政权才被美国移交给日本,但美国仍在当地保留了大量美军基地。
　　日本收回冲绳施政权后,在当地强制推行所谓“国民义务教育”、穿日本服装、吃日本食品。为了消灭琉球语,日本政府要求从小学开始在每个班级制作三张“方言卡”,讲琉球方言就会领到“方言卡”,持卡者直到发现其他讲方言的人,才能将卡片传给下一个人,放学时最后持卡的三个学生必须留下来打扫教室。
“和平之岛”未实现
　　5月15日是冲绳县宜野湾市31岁的政治活动家元山仁士郎在东京首相官邸前绝食抗议的第7天,他向日本政府提出停止在冲绳边野古地区新建美军基地、数年内停用普天间机场等诉求。就在元山进行绝食抗议时,日本首相岸田文雄14日前往冲绳,进行为期两天的视察,这是他就任首相以来首次前往冲绳。
　　50年过去了,在《美日安保条约》之下,美军在冲绳的军事设施不减反增。1972年时,58.8%的驻日美军设施设在冲绳。如今,在仅占日本国土面积0.6%的冲绳,集中了70.3%的驻日美军基地。冲绳县知事玉城丹尼15日在纪念仪式致辞中强调,“回归时,冲绳县与中央政府共同提出的‘使冲绳成为和平之岛’的目标仍未实现”。
　　冲绳从15日早上开始连续降雨,1000多人冒雨前往冲绳县政府所在地那霸市,参加反对驻日美军的集会。50年来,冲绳的驻日美军为所欲为,却不受日本法律约束,当地民众苦不堪言。据冲绳县统计,从1972年到2019年,驻日美军及军属在冲绳共犯罪约6000次,其中不乏抢劫、强奸、杀人等恶性犯罪。此外,美军交通事故累计造成超过4000人死伤,美军军机多次在冲绳发生坠毁、紧急迫降等事件。
　　在去年底开始的日本第六波新冠疫情中,大量驻日美军在入境日本时凭借“特权”不受防疫措施限制,造成日本防疫出现漏洞,冲绳县成为最大受害者。15日那霸市相关集会主办团体的联合代表上原邦夫说:“(冲绳)一直被称为‘基地中的冲绳’,民众期盼‘和平冲绳’的心愿遭到践踏。”
基地搬迁拉扯26年
　　5月10日,玉城丹尼在东京与岸田文雄会谈时递交建议书,要求日本政府放弃将位于冲绳宜野湾市的美军普天间机场搬迁至名护市边野古地区的计划,修改“日美地位协定”。
　　岸田15日在宜野湾市查看了美军普天间机场。日美就归还普天间机场一事达成一致已过去26年,日本政府与冲绳县政府就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却一直争执不休。
　　美军普天间基地是驻日美军海军陆战队的军用机场。二战期
　　间,美军在此修建简易机场,供B-29轰炸机起飞攻击日本本土。二战后,那里成为驻日美军最大的直升机机场。基地周围住宅、学校等民用设施密集,由于安全和噪音等问题,当地一直要求搬迁基地。
　　1995年,驻日美军士兵强奸少女事件在冲绳引发大规模抗议活动。为平息这一浪潮,美日政府进行多次协商。1996年12月,两国通过关于冲绳美军基地问题的最终报告,提出“在建成充分的替代设施并投入使用后”归还普天间机场。
　　据此,日本政府提出在名护市边野古地区建设美军海上航空基地,将普天间机场的美军基地搬迁过去。但由于边野古的基地位置也靠近居民区,带来噪声及重大安全隐患,遭到当地民众强烈反对。日本政府拨款逾3000亿日元(约合157亿元人民币),于2017年开始强行实施填海造地工程。
　　玉城丹尼自2018年上任后便反对普天间基地搬迁计划。去年12月,冲绳县政府还就此事诉至日本最高法院。但日本政府坚持普天间机场搬迁至名护市边野古地区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岸田15日在纪念仪式上表示,2012年安倍晋三政府上台以来,一直“稳步推进计划”。至于冲绳县要求的修改承认美军特权的“日美地位协定”,岸田仅回应称“必须不断探讨协定的应有模式”。
　　2022年是冲绳的选举年,除了当地市长选举和7月的国会参议院选举,9月还将举行知事选举。鉴于现任知事玉城丹尼在美军基地问题上的立场,日本政府希望接受基地搬迁计划的保守派人士能够胜选,从而打破僵局。4月下旬,玉城丹尼推举的名护市市长候选人在选举中落败,让日本政府看到了希望。
人均收入全国最低
　　2020年,时任冲绳与北方问题担当大臣河野太郎曾提出过一个小目标:“冲绳民众的人均收入在日本47个都道府县中排名倒数第一,而且与第46位(鸟取县)的收入差距非常大。希望冲绳能在我任职期间缩小这个差距。”遗憾的是,这个愿望直到他离任也未能实现。《冲绳时报》12日发布的一份民调显示,约九成受访者认为冲绳县与日本本土之间存在差距,其中62%的受访者认为收入是最大的差距。
　　半个世纪过去了,不仅冲绳美军基地成为冲绳人的梦魇,由于日本政府和美国在冲绳推行军事基地化,冲绳本地的经济发展水平一直较为落后,冲绳县人均收入仅为日本全国水平的70%左右,而失业率却排在全国首位。玉城丹尼表示,冲绳民众追求的“构筑自给自足型经济”的目标也没有实现。
　　冲绳县15日确定并向日本政府提交了未来10年振兴计划,包括可再生能源、铁路建设等339项内容。2018年度,冲绳人均收入239万日元(约合12.54万元人民币),新振兴计划预计将使人均收入增长20%,达到291万日元(约合15.21万元人民币)。对此,岸田文雄当场表示,将把冲绳振兴作为国家战略之一积极地推进。
　　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冲绳的主要产业是旅游业,2019年游客数量达到1000万的峰值。受新冠疫情影响,这一数字2021年骤降至301万。
“殖民地经济”是肇因
　　2002年开始的冲绳第四个振兴计划,曾打算在名护市设立金融特区。但因日本政府担忧洗钱等问题,对此设置了严格的条件,直至2014年才取消,而在那12年里,金融特区只进驻了一家企业。
　　岸田文雄表示,冲绳经济要实现强大,“提高产业发展水平和附加价值很重要”。他说,将在冲绳科学技术大学院大学推进量子和生物领域的研究,最大限度地利用那霸机场第二跑道等基础设施。
　　对此,来自冲绳的日本龙谷大学经济学部教授松岛泰胜表示,冲绳经济的根本问题在于“殖民地经济”。日本本土的资本到冲绳投资,产生的利润最终都回流到了日本本土,冲绳本地资本被迫陷于“危机状态”。倘若日本本土增加进入冲绳的资本,只会加剧这一状况。
　　分析人士认为,冲绳在4至5小时飞行圈内拥有超过20亿人的亚洲市场,要像历史上的琉球王国一样,充分利用自身的地理位置优势,促进民间投资。担任冲绳振兴审议会会长的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伊藤元重指出,“与其像过去那样把冲绳建设得‘跟日本本土一样’,不如转而扶持那些充分利用冲绳优势的经济发展计划”。
　　减轻美军基地负担和提高经济水平一直是冲绳发展的核心。玉城丹尼表示,如果把美军所占土地归还给冲绳县用作其他用途,冲绳获得的收入至少会是现在的三倍。
　　14日,来自日本各地的数千名民众参加了冲绳民间团体“冲绳和平运动中心”组织的大规模集会活动,在闷热天气中行走了9公里。抗议者表示,冲绳回归日本本土50年来,不仅没有减少军事基地,反而愈加基地化、要塞化,这种情况根本不值得庆祝。70多岁的浦岛悦子说,日本像是美国的附属国,期待冲绳人能自己决定冲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