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剧新版《一号村台》公演:

黄河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齐鲁晚报     2022年05月26日
  “我是滩区人,我是大丈夫……拼一死,为祖宗造座永久墓;拼一死,为子孙建座不倒屋;拼一死,为游子修条回家路;拼一死,为家乡永不再有儿孙出逃爷娘哭……”5月20日晚,由山东省吕剧院创排的以黄河滩区大迁建为题材的吕剧新版《一号村台》,经过多次修改提升后,在济南百花剧院盛装亮相。该剧以宏大叙事下的乡村轻喜剧风格,向人们展示了吕剧这一独特艺术形式在现实题材创作方面探索前行的最新成果。
  黄河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我们永远的母亲河——黄河在美丽乡村建设中,将带给我们哪些新的记忆?滩区人民生活和精神面貌发生了哪些可喜的变化?让我们走近《一号村台》一探究竟。
  记者 黄体军        

主演盖勇:
着力刻画一个
真实可感的基层干部

  百多年来由于黄河频频泛滥,滩区数十万居民生存环境极端困苦。为彻底解决60万滩区群众防洪安全和安居问题,2017年8月,山东省全面启动实施黄河滩区迁建工程,总投资260亿。
  吕剧《一号村台》即以此为背景,讲述了鲁西南滩区土生土长的副县长梁满仓,年届退休之际临危受命被委以“黄河滩区迁建工程”县级总指挥长,带领群众克服重重困难建设大村台的故事。剧中的一号村台是规划建设的28个大村台的第一个,是试点中的试点,因此意义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过去滩区是家家建高房台,街道反而低为沟渠,黄河洪水一漫滩,各家房台就泡在黄水里,时间一长,房倒屋塌不计其数,百姓苦不堪言。如何改变滩区穷困面貌,改善百姓居住环境?几朝几代,说过想过,却从来没有实现过。怎么做?没先例。能不能干成?谁都心里没底。更何况,拆旧村,建村台,伐树迁坟,事事关系百姓利益,稍有差池,一败涂地。梁满仓有过犹豫,也曾经想过放弃,但他最终选择了承担——承担起一名党员的使命,承担起一个男人的本分,决心“为子孙建一座不倒的房,为祖宗造一个永久的坟,为游子修一条回家的路,为自己守一颗无愧的心”。
  因为拆迁赔偿,他被党员干部质疑过;因为资金短缺,他四处筹措、告借;为解决资金短缺,他不顾脸面,“负荆请罪”……正是因为梁满仓始终坚守一名共产党员应有的本分,执着、坚定、仗义、忠诚,最终他不仅赢得了信任、尊重,还唤回了友情、乡情。
  一号村台建成了,百姓乔迁新居,一片欢天喜地。梁满仓却独坐河边,扪心自语:我没辜负黄河,我没辜负自己,我更没有辜负信任自己的上级!
  《一号村台》的故事正是黄河滩区人民实现“安居梦”的壮阔画卷的一个缩影。
  如何艺术地塑造梁满仓这样一个基层干部形象,在此过程中重点把握哪些方面?剧中梁满仓扮演者、山东省吕剧院国家一级演员盖勇告诉记者,他对这一角色的理解是,这是鲁西南当地一位土生土长的干部,踏实、朴实,有担当,有责任感,熟悉家乡,其性格设定充满豪侠气息,有着执拗性格和干事创业的良好品格,只要认准的事,有一股豁出去的劲头。
  “通过饰演梁满仓这一角色,我收获颇丰,特别是对人物剖析、理解、体验、体现及性格塑造方面。作为演员,我想尽最大努力做到真实,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在舞台上有些情节能更细腻地去表现。比如第一场,杨书记带回建设村台的消息,梁满仓在获悉要迁建村台时的心态变化,既为家乡父老感到惊喜,也为自己建议被采纳而喜悦,更有接到任务的顾虑和忐忑,这些情绪就是他内心的基础。再如第四场,周吴郑王四人上来无精打采时,连续三个‘咋啦’,第一个是看到大家垂头丧气,不知道原因,想问,比较柔和;第二个是问了却没人说,有点不耐烦;第三个是猜到了原因,对他们的表现不满意,表现出强烈的批评。这个过程就有一个情绪短时间内如何递进的问题。在演出时,需要重点把握好人物感觉,以饱满的情感去演唱,也就是我们老先生讲的唱情,还有就是台词需要特别清楚,根据其性格特征,动作的设置应该是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导演李利宏:
希望呈现一幅
“当代清明上河图”

  作为一部反映黄河滩区大迁建这一重大现实题材的现代吕剧,山东省吕剧院从2019年开始创作,历经四年,如今已是第三版。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创作过程?又有哪些不一样的艺术追求?
  此剧导演、著名导演李利宏介绍,黄河滩区大迁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作为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有责任、有必要、有义务把黄河滩区当下火热的生活用舞台艺术反映出来,用吕剧艺术形式反映出来,这也是全体创作者的使命。为了创作这台戏,在厅、院领导的关心下,所有主创人员、演员多次到鲁西南黄河滩区体验火热的滩区生活,采访滩区老百姓、基层干部、县里领导等,采风不仅给大家带来很多激励,还让大家对生活有了崭新的认知。
  “这台戏从2019年开始,历时四年,几易其稿,目前是第三个版本。我本人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创作——同一个题材、同一台戏,甚至同一个剧名,做了三个版本的三台戏,我个人认为收获满满。期待经过进一步打磨,使它走得更远、更好,观众更喜欢。”
  李利宏导演表示,现实生活中的滩区迁建这一壮举,肯定是相当宏大的,但是作为舞台艺术创作,如何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把滩区迁建的壮阔画卷呈现出来?最好的办法是大主题、小切口,将事件聚焦到作为试点的“一号村台”,而按照传统的叙述方式——单线的一人一事一线不足以反映如此宏大的现实题材主题,为此,这次《一号村台》创作追求的是散点透视的关系,不拘泥于一人一事一线,而是做了一个散点透视的画卷。“我把它比喻成当代的清明上河图,人物众多,画卷宏阔。现代戏剧创作必须与时俱进,必须跟进时代,必须反映当下老百姓的生活,这是我们创作面临的命题。大主题、小切口,具体来说,就是不因为宏大叙事而追求所谓的高大上,而是聚焦黄河滩一组一组的小人物作为老百姓的代表,反映他们对新生活的诉求、对乡村振兴的回应和参与。我们不走人物线,走的是乡情、乡愁的路线。人物多、代表广,是长卷式的美学定位,中国戏曲和中国画的美学特点相辅相成,就像展开一幅一幅画让你看,以呈现美丽乡村建设的画卷。我们追求宏大叙事下的乡村轻喜剧叙述方式,有风趣、有幽默、有凝重,聚焦乡情、乡愁、乡恋的基本情感指标。这是我们的艺术追求和风格把握。”
《一号村台》的舞台叙事
这是一次具有
独特文本价值的尝试

  故乡对于天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来说,可能并无多少特别的感觉,但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它却是梦中永远的凝望。望故乡和回故乡往往是两码事,尤其让你重新回到故乡生活、工作,可能是一个并不轻松的话题。因为故乡有故乡的美丽,故乡也有故乡的贫穷和落后;故乡有故乡的亲情,故乡也有让你难以忘掉的伤痕和愁怨。所以,有回不去的故乡,也有回得去的故乡。《一号村台》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永远可以回得去的故乡的可能性。
  回到剧中,我们可以发现此剧主要人物中有三个都是“回乡者”:梁满仓、梁满囤和赵海泉。梁满仓是县里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在即将退休时又被委以滩区迁建工程县级总指挥的新职回到了滩区,回到了老家禹王台;其兄梁满囤在被黄河水冲塌新房后,一气之下和爱人晚秋离家出走,在外漂泊三十年后抱着爱人的骨灰回到了故乡,回来是回来了,但心中应该是五味杂陈;与梁满仓从小拜把子的兄弟赵海泉,因为父亲护堤受伤,他以应是工伤为由找村里理论,没得到任何关照,反而因为打伤村干部被警察抓走,报警的正是他的好朋友梁满仓,对故乡他有一肚子的怨气,以至于成为省城海泉公司老总后仍耿耿于怀,梁满仓动员他回来参与滩区迁建自然免不了费一番周折。
  所以,尽管都是滩区人,但心理上的回乡之路却各不相同。和梁满仓的职责需要、梁满囤的叶落归根比,赵海泉的归乡似乎更需要一个台阶。编剧在这里创造性地借用了“负荆请罪”的桥段,处理他回来参与滩区建设的过程,起到了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戏剧化效果,也为全剧增添了大团圆式的喜剧风格,此种处理颇具想象力。
  那么,归乡真的需要某种理由吗?什么样的双向奔赴让我们可以有一个永远回得去的故乡?什么样的故乡让我们内心有一块可以永远寄托情感的既柔软又坚实的地方?《一号村台》告诉我们,对于黄河滩区来说,把大村台建好,黄河这条母亲河才不会再发脾气,不再以改道泛滥惩罚她的儿女,滩区人民才有了安居乐业的前提。对更广大的乡村的启示则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寻找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把穷根拔掉,把家乡建设好,一个个美丽富饶文明的乡村的出现才是可能的,也才能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在故乡与游子之间,架起一条心灵上的平坦畅通之路。
  当今不少命题作文的舞台艺术作品,不同程度地存在着重宏大叙事、轻微观叙事,重观念、轻细节,重煽情、轻纯情等倾向,这已经成为此类作品迈向精品力作的一大障碍。那么,如何在宏大叙事下,给予见人见情见笑见泪的微观叙事以足够的重视?此次《一号村台》作了一定程度的有价值的探索。
  生动、活泼、明快的语言也是本剧一大特色,即活人说活话,这可能与用了很多方言俚语有关,诸如“三年攒钱,三年筑台,三年盖房,三年还债”“穷汉富汉,说话得算;说了不算,黄河来办”“死心眼儿一根儿筋,给个棒槌就当针;人比黄牛有犟劲,套绳拉断往前抻”等等,这些反映着人民群众的生活经验和愿望、包含着民间智慧的俗语俚语,简练而形象化,在老少妇孺中口耳相传,不时冒泡儿,闪耀着自己不朽的价值。包括剧中人物的名字,满仓、满囤、树枝儿、树根儿、树墩儿等,生活中不一定实有其名其姓,但艺术逻辑讲究的是“可能有”,这些“可能有”的东西弥漫着一股乡音乡情乡愁乡恋的泥土味儿,让全剧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儿,代表了一种乡土文化的守望,也在艺术上满足了人们对来路的回望之心。
  总之,《一号村台》的语言特色、三个人物的回乡故事,加上它运用的散点透视、群像组合式的叙事结构,可以说为当代舞台叙事提供了一种具有独特文本价值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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