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已青
春天的时候,有人在山师校友圈里发了文化东路山师校园里的海棠图,白色的花苞透着胭脂红,一簇簇,与新发的嫩叶相伴。群里的校友们七嘴八舌地回忆起海棠花开的大学校园,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往事。相约等疫情结束,回母校赏海棠。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东方红广场西侧的海棠。每年的盛花期,灿若云霞,那时,从树下走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懂得花木之美,还真得有点阅历。
我是当了父亲之后,才开始关注周围的花木。青岛市南区东部的小区,沿海带路的绿化带,常见西府海棠。四月上旬,一树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悄立于冬青或连翘灌木丛中。海棠花叶同时发出。新生的嫩叶,深绿色,有光泽。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如晓天明霞。海棠,总会吸引行人的眼睛。爱花的人们情不自禁,驻足欣赏,拿出手机拍摄。
2015年4月15日,向阳处的海棠已经开放。2016年4月9日,几朵性急的海棠,在前海的一场大雾中,悄然开放。比往年提前了几天。花看半开。我以为海棠含苞待放之时,最美!点点红色的花蕾,点点动人的春色,衬在绿色的叶子之中。海棠枝条挺拔,饱含无限生机。含苞待放的海棠,风韵独特,给人一种期待。唐末诗人郑谷(以《鹧鸪诗》得名,人称郑鹧鸪),在咏叹海棠的诗中说,“娇娆全在欲开时”。未开的海棠,带着晶莹的雨滴,又是另一种风情,“秾丽最宜新著雨”。
海棠和樱花一样,盛开之时,一树千花,花团锦簇,千朵万朵的花儿,把柔软的枝条压得低垂。海棠极尽繁复绚烂之美,令人屏息。花朵凋零,片片花瓣如同飞雪,洋洋洒洒,铺一地,让人不忍心走过去。花无百日红,风雨过后,绿肥红瘦。正是这样,一年四季,皆为美景。
移家刚搬到八大湖时,有一年春天,手中提着从菜市场买的嘎啦(蛤蜊)、八带以及新鲜的土豆、蒜薹,信步走到南京路第一幼儿园的铁栅栏外。那株海棠,伴随着孩童的读书声怒放,满树繁花,千朵万朵压枝低。而幼儿园的庭院,飘下一地洁白的梨花花瓣,美得惊心动魄。打油诗曰:一树海棠映云天,一团嫣红入望眼。一地梨花飘清风,一阵书声盈耳畔。这阵阵稚嫩的童声之中,如何辨别得出,哪一个是自家宝贝,在诵读《三字经》。
就在年复一年海棠的花开花落之中,女儿长大了。上了小学。女儿上四年级时,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带她到八大湖中的一个小公园玩。这个小公园里有体育健身器材,东南角有两株海棠。两株海棠树下有两个秋千。我和女儿,一人一个秋千,在满树盛开的海棠花下,荡来荡去。午后的小公园静悄悄的,一阵清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而下,在风中飘散、飞舞。落到地上。此情此景,美不胜收。我对女儿说,作首诗吧。女儿看着风中的海棠花瓣,信口道出两句。当时我觉得颇有才思和才情,时过境迁,怎么也回忆不起这两句诗。我写这篇文章时,问女儿,女儿也想不起来了。我说你想象一下,就在海棠花瓣飘落的树下荡秋千。“清风飘落海棠花,不知愁思落谁家。”大概是这样吧。谁知道呢。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是愁呢?海棠盛开之时,春深似海。在飘落之时,落花流水春将去。花开则欣悦,花落则惆怅,这是人类普遍而自然的情感吧。片片飘零的海棠花瓣上,写着春愁与离恨。
海棠花美得浪漫,天生与诗人相宜。梁任公赠给徐志摩一副联语:临流可耐清癯,第四桥边,呼棹过环碧;此意平生飞动,海棠影下,吹笛到天明。梁在《饮冰室诗话》中解释:“此联极能表出徐志摩的性格,还带着记他的故事。他曾陪泰戈尔游西湖,别有会心。又常在海棠花下作诗作个通宵。”
徐志摩是在西府海棠下作诗,还是在垂丝海棠下作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种海棠,都是诗的良媒。
垂丝海棠树冠疏散,花梗细长,紫红色,而西府海棠的花梗稍短,青绿色。垂丝海棠开放后,花朵下垂,随风摆拂,别有情趣。
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各种情态,都极具美感。王象晋在《群芳谱·花谱》写道:“海棠盛于蜀,而秦中次之,其株翛然出尘,俯视众芳,有超群绝类之势,而其花甚丰,其叶甚茂,其枝甚柔,望之绰约如处女,非若他花冶容不正者比,盖色之美者惟海棠,视之如浅绛,外英英数点如深胭脂,此诗家所以难为状也,以其有色无香,故唐相贾耽着花谱,以为花中神仙。”
古代诗人多在海棠开时雅集,作诗,作画,饮酒,清谈。有姿艳柔婉的花中仙子相伴,诚为人生一大赏心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