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较真”早已有名,有时甚至到了“死板”的程度。日前,日本自卫队一名军官因为早餐同时拿了米饭和面包,不仅被当场制止,一个月后还遭到停职三天的处分。事情被曝光后,引发日本民众热议。

　　记者　赵世峰

女议员因润喉糖
被禁止出席会议
　　据日本媒体报道,这件事发生在4月26日,当事人是埼玉县狭山市航空自卫队入间基地的一名50岁中尉军官。事发当天,这名军官早上睡过头,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饭。为了节省时间,他在基地食堂只吃了半碗米饭,然后拿了两个面包想边走边吃。但是,按照基地的规定,食堂早餐只能二选一,一碗米饭或者两个面包。
　　于是,这名军官遭到了呵斥,并被要求把两个面包立即放回去。为了多吃两个面包,当事人只打了半碗米饭,但即便这样也不行。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他因此被停职三天。
　　事情经媒体曝光后,引发日本舆论热议。在一家新闻网站的评论区,出现很多“处置太严格”“我认为应该谨慎行事”的评论。6月21日,该基地公关部通过媒体对外介绍了内部纪律处分规则,向民众解释此次事件的情况。基地发言人说,“我们的做法严格依据标准处理,我们认为是合适的”。
　　日本人的规则意识向来很强,有时甚至到了“不通情理”的地步。
　　2018年9月,日本时事通讯社曾报道,日本熊本市一位名叫绪方夕佳的女议员在市议会接受质询时,被发现嘴里含着东西,议长当场要求她向其他议员解释清楚。绪方夕佳说,因为喉咙痛,所以含了润喉糖“龙角散”。然而,她的表态非但没有得到谅解,反而引起会场一片哗然,一些议员阻挠她发言,甚至有人要求休会。熊本市议会运营委员会就绪方的做法表示不满,认为有损议会尊严,要求其道歉。由于绪方坚持不道歉,会议中断了8小时之久。议会最终决定,处罚绪方当天禁止出席会议。
　　这不是绪方第一次遭到警告。2017年11月,她曾带着7个月大的孩子开会,同样遭到议员们痛批。当时,熊本市议会并未明文规定不可以带婴儿进入会议堂,但在这件事之后,议会专门增加了这一禁令。
　　与此类似,2018年9月,新西兰总理阿德恩在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发表讲话时,怀里就抱着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不仅没有遭到责难,还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2019年8月,时任新西兰众议院议长马拉德在社交媒体“推特”上晒出两张照片,照片中的马拉德一边主持众议院辩论会,一边给怀里的婴儿喂奶。他在推文中称:“通常情况下,议长的椅子仅供主持会议的官员使用,而今天,有一位贵宾和我共享这把椅子。恭喜塔马迪·科费,小蒂姆是你们家的最新成员。”原来,在当天的辩论会上,马拉德在主持会议时帮忙照料参会工党议员塔马迪·科费的孩子。对此,网友直呼议长的举动“太暖”了,还有人表示小蒂姆很可爱。
　　两者比较,英国《每日邮报》评论称,“日本社会缺乏灵活性,上下关系刻板”；《卫报》则评论道,这反映出日本女性面临事业和育儿的两难。
“不给别人添麻烦”
渗透社会各层面
　　在日本送快递,投递员不会主动给客户打电话,而是直接登门。厚度3厘米以内的信件类,直接投递到信箱里；物品类邮包则要当面签收。如果客户不在家,也不会电话留言后放下邮包,而是留下通知单让客户联系投递局。如果客户看不到通知单,邮包就会一直“躺”在投递局,直到客户主动查询。据说,这样做是为了不打扰客户。如果信件塞不进信箱,投递员宁愿退回发件人,也不会当成邮包类物品让客户签收。据说,这样做既是遵守规则,也是为了不打扰客户,不给客户添麻烦。
　　日本小学《社会生活教育》第一章第一节讲的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日本人的个人规范都基于这个观念。相传日本江户时代乡村流传所谓“村八分”,意思是在村里的十件重要事情中,除了丧葬、灭火之外,成人礼、结婚、生产、生病等其他八件事情完全不应有任何协助。如果有人不遵守,村民就要与其集体断绝来往。
　　在日本,寻求他人帮助后,首先不是说“谢谢”,而是说“对不起”,就是基于自己的行为“给别人添了麻烦”的观念。约会时,迟到很不礼貌,但早到也不可取,因为早到会让对方陷入“尴尬”,也属于“给别人添麻烦”,最好的方式就是“卡着点”提前几分钟到场。婴儿在公众场合啼哭,也是给公众添麻烦,孩子的母亲会为此难堪,甚至被认为缺乏公德,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公交车上,很多母亲会红着脸一个劲地向周围人道歉并提前下车。如果垃圾分类做得不对,工作人员不会“将就”拿走,而是放回原地,且不会告诉你哪里做错了——这也属于“不给别人添麻烦”。
　　2019年,日本镰仓市议会通过一项全日本罕见的条例。起因是镰仓是旅游胜地,新冠疫情暴发前每年游客接待量超过2000万,有关部门陆续接到市民投诉,称“走在路上和游客擦肩而过时,游客手上的雪糕、团子会蹭到衣服上”,这种行为被认为是“观光公害”之一。因此,镰仓市议会通过条例,要求市民和游客都不要在人流量大的区域一边进食一边走路,并将此定义为“迷惑行为”(日语中“麻烦”写作汉字“迷惑”,意指给他人添麻烦、带来困扰)。
　　把“不给别人添麻烦”上升到人际交往准则是日本独有的现象,已经不局限于个人修养,而是归到道德规范的范畴。美国著名文化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在其名作《菊与刀》中提出“耻感文化”,认为日本独特的“耻感文化”注重他人的反应和评价,特别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这种高度自律的普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