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已青

　　一株侧柏冲上蓝天,苍翠的树冠上是柔软的絮状白云,山岚在树枝间流淌。笔直的树干下是肃穆的道观,高耸的黑色房檐上有风掠过。一株凌霄缠绕在侧柏的树干上,如同游龙攀援,直冲云霄。茂密的凌霄叶和柏叶几乎融为一体,难辨彼此。
　　“满对微风吹细叶,一条龙甲入清虚。”这是6月中旬,橘红色的凌霄花开满枝条,簇簇凌霄花如同一个个精巧的金杯,硕大饱满,装满了清风,溢出了清香,在苍翠与浓绿之间惬意晃动。
　　千寻之身披凌霄。崂山太清宫三皇殿的自然奇观“侧柏凌霄”,让游客无不昂头瞻仰,侧柏与凌霄的缠绵,让人产生柏树开花的错觉。侧柏树龄700多年,凌霄100多年。陆游诗云“庭中青松四无邻,凌霄百尺依松身”,在这里,青松换成了侧柏。
　　2007年夏天,我和戴升尧先生陪同卢新华先生游览崂山太清宫,在三清殿看到的这种奇观,终生难忘。侧柏凌霄的奇观让游客纷纷感叹,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拿出相机拍照。
　　在三皇殿,汉柏凌霄更是大自然神奇的造化。桧柏高约25米,树围5.25米,树上寄生着凌霄、盐肤木各一株,三木一体,生死相依,堪称一绝。这株汉代的柏树,据说是青岛年纪最大的古树,还被国家林业局评为“中国百株传奇古树”。而攀援其上的凌霄花,让这株古老的汉柏多了几分俏丽。
　　在道观出现凌霄花,仿佛是与上天沟通的天梯。地上的凌霄花宛若蛟龙,攀援着直入云霄的柏树,仿佛要与九天的凌霄宝殿对话。
　　凌霄深得道家精神。而凌霄与古柏的共生共存,演绎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景观。如果把古柏比作儒家的济世,那么凌霄就是出世。古柏的坚贞、刚直,与凌霄的柔弱、曲折完美结合,对应着实与虚、舍我其谁与凌空蹈虚。古柏让我们想到儒家提倡的自强不息,当仁不让,厚德载物；凌霄则意味着道法自然,柔弱不争,清静无为。
　　凌霄是很中国、很古老的花儿。在《诗经·小雅》中它以“苕”名字出现。“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凌霄蔓生木本,花黄赤色。感于花木的荣盛而叹人的憔悴。荒年饥馑,人们吃不饱,饿着肚子,心中一片忧伤,而凌霄花长得烂漫又恣肆地生长,哗啦啦地开出一簇簇明艳的花儿。在青青绿叶的映衬下,橘红色的凌霄花,真是没心没肺,丝毫感觉不到饥饿!
　　在七八月开花时,凌霄花色为橙黄色,到了凉风习习的深秋,转为橘红色。凌霄花是攀援类的植物,茎节间有须状气根,可以攀援岩壁和树木而上。“缠奇石老树作花可观”,与紫藤同是园林中不可缺少的景观植物。
　　青岛随处可见凌霄。在市内小区的铁篱笆上,在崂山村庄的院墙外,绛英翠蔓的凌霄身姿一出现,就让人感到莫名的清凉。不由得放慢脚步,细细欣赏,品赏那一脉闲情。整日在都市中穿行,作牛马走,仍做梦,像古代文人墨客那样,溪山隐居,“洒面松风吹梦醒,凌霄花落半床书”。这样的人间清梦,在都市人看来,未免奢侈。当然,并不妨碍每次遇到凌霄花,投向深情的一瞥。
　　2015年夏天,从八大湖移家逍遥路。这栋居民楼下,西墙上攀援着一株凌霄。凌霄一侧,开着一道门。这是一间教孩子们学书法的教室。整个暑假,我目送着孩子们进进出出。隔着门帘,望见孩子们提笔屏息修习书法。墨香伴随着淡绿色墙壁上的凌霄花的清香,在宣纸上氤氲开来。
　　这株依靠着淡绿色墙壁的凌霄,藤蔓密集,枝条披离,在枝头垂下一簇簇凌霄花,柔韧多情。室外凌霄独自开放,室内孩子们聚精会神习字,“花自鲜明笔有神”,此情此景,非常妥帖。
　　凌霄的木藤纠结缠绕在一起,轻柔的绿藤,青碧的叶子,橙黄色的花儿,妩媚,清绝。更有意味的是,凌霄藤下,摆着三张椅子。每当黄昏,椅子边落了很多凋零的凌霄花儿,有的就落在椅子上。有一种空灵之美。一个夏天,我从这里经过,从没有看到有人坐在椅子上小憩。空着的椅子,伴着簌簌落下的凌霄花,这仿佛是古诗中的境界。
　　又有一拨孩子们,走进书法教室。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脸庞,希望学习书法的孩子们,懂得凌霄花的妙,懂得书法的美,懂得中国传统文化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