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 天的坚守和等待

水电站英雄员工甘宇靠吃野果生存,终于等来救援

齐鲁晚报     2022年09月26日
  甘宇(右)和救他的村民倪太高。
  甘宇获救后被用担架抬着。
  泸定地震后的第17天,甘宇终于获救。
  9月21日10时30分,甘宇在猛虎岗被找到。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这是泸定地震后的第17天,也是甘宇失联的第16天。泸定地震发生时,作为泸定县湾东水电站的施工员,甘宇与另一名同事罗永坚守水电站处理险情,错过了最佳逃生时机。后来在离开水电站避险途中,他与罗永分开,就此在茫茫林海中失联。
  “甘宇看见我就哭了,我拉着他也一直哭,说不出话来。”9月22日,甘宇的妈妈陈女士告诉记者,自己正在医院陪伴甘宇,“昨天见他的时候他还有意识,见了我就一直哭。”
  据央视新闻消息,目前,甘宇正在华西医院进行增强CT等相关检查。待伤情进一步明确后将对其进行针对性治疗、纠正内环境紊乱。据了解,甘宇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清醒,但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记者 郭春雨

好人救了好人
  发现甘宇的地点位于雅安市石棉县跃进村猛虎岗,这里山势陡峭,平均海拔2000多米,又刚刚经历地震,丛深林密,寸步难行。
  58岁的跃进村村民倪太高以前当过多年村干部,他很熟悉山上情况。两天前,倪太高看到有搜救队经过家门口,他了解到失联的甘宇可能在山上。
  泸定地震后,山里的农房受损严重,倪太高和村民们都被安置到山下居住。因为对猛虎岗一带地形较熟悉,倪太高便在亲戚家住下,想着白天去找找看。20日下午,倪太高连续找了一下午,没见失联者踪影。21日早上7点,倪太高又上山找人。从山脚往上爬了两个多小时,他隐约听到有声音,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还以为是地震后家里走丢的小羊在呼叫。
  他循着声音左转,朝对面山坡爬,由于很多山路在地震中坍塌或被碎石封堵,历时近两个小时,最终在一片密林下看到一个衣服破旧的男子躺在地上。倪太高上前询问,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叫甘宇,可以帮我给政府打电话吗?”一见到倪太高,甘宇就哭了起来。倪太高连忙安慰,让他待在原地休息,然后打电话给当地政府求救。他看到,甘宇头发凌乱,衣服已经全部被刮烂,身体多处受伤还在流血,讲话和行走没力气,全身都在颤抖。这一幕让他感到心疼。
  “发现他的地方,是距离我家20多公里的偏僻山区,鲜有人迹。”倪太高在采访时告诉记者,“当时一见到我,他就大哭了一场。”倪太高说,见到甘宇后,甘宇的第一句话令他记忆犹新——“今天遇到好人了,不是你的话,命可能就没了。”
  倪太高没忍住也跟着流了泪。山上到处都很湿,倪太高把身上穿的褂子脱下来垫在地上,让甘宇坐下,并安慰他:“不要哭,只要人活着,会好起来的。”
  甘宇告诉倪太高,被发现时,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实在走不动了,只喝了点水。随后,倪太高把随身带的牛奶、月饼给甘宇,嘱咐他慢慢吃。由于甘宇身体虚弱,不能独立行走,倪太高就一步一步带着甘宇转移到安全地带,“我先下一步,抵着他脚,他再下一步,然后我又下一步,然后等他下一步。”
  看到手机有信号了,倪太高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通知当地镇政府救人,另一个电话是让妻子送菜饭和衣物上来。
  得知甘宇获救的消息,当地随即组织了医生、民兵、消防等上山救援,并联系了直升机转运甘宇。之后,三四名跃进村村民也上山了,做了简易担架将甘宇往山下抬。当天下午2点50分左右,救援直升机将甘宇送往医院救治。
  结束救援,倪太高才发觉身上隐隐作痛,9月5日泸定地震当天,家里的房子垮了,他被砖块砸到导致腰部骨折。“这个痛,他没和外人提起。”倪太高的女婿在此后的采访中告诉记者,岳父在困难中还想着帮别人,“他电话中和我说救了一个英雄,我说你也是英雄。”
放弃逃生机会坚守岗位
  甘宇是泸定县得妥镇湾东水电站员工,“9·5”泸定地震发生时,湾东河沿岸山体发生滑坡,形成堰塞湖。甘宇和同事罗永当时所在的湾东水电站就在堰塞湖的下游不远,而堰塞湖的水位正快速上涨,拉闸泄洪刻不容缓。
  可当时泄洪闸和发电机全部处于关闭状态,甘宇和罗永没有第一时间逃生,选择“逆行”冲上10层楼高的大坝坝肩,拉闸泄洪,避免了河水漫过大坝冲毁下游村庄。
  地震发生后当晚,甘宇和罗永一起守在电站里等待救援。考虑到湾东水电站两边都是山,有滑坡的危险,两人决定往外逃生。罗永说,他们往山下逃了两天,走了大概20公里后,甘宇由于高度近视,丢了眼镜,体力不支,行路比较困难,于是决定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此前,罗永接受媒体采访时曾介绍与甘宇分开的细节。他说:两人逃生时甘宇的手机突然有信号了,打通了公司领导的电话,领导说马上找人来救他们,还说有两支救援队伍就在水电站附近。后来甘宇的手机在爬坡的时候掉了。他们看见直升机、无人机在天上飞,但由于树林遮挡,二人无法被发现。
  罗永介绍,9月7日,两人逃生时走出电站二三十公里,甘宇实在走不动了,跟他说:“我走得太慢,拖累时间,这样子我们两个人都活不成,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你赶紧出去找救援。”9月8日下午,历经重重艰险,罗永被直升机救出,而甘宇与外界失联。
各方都没放弃搜救
  “地震后第二天,甘宇曾经给我打电话报了平安。”甘宇的妈妈陈女士告诉记者:“当时甘宇说地震时差点就死了,但现在安全了,让我们放心。”陈女士说,正是这个电话,让自己和家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甘宇的信心,“我就想着地震他都没死,那怎么会找不到呢?”
  9月9日,由于当地起雾、下雨,救援没法开展。9月10日至11日,成都消防及德阳消防组成的联合救援队乘坐直升机继续进山搜救,没有找到失联人员。在甘宇失联的日子,陈女士和家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的希望,并且在9月10日从达州老家赶到泸定县,和当地武警、救援队等一起寻找甘宇。
  甘宇父亲回忆,儿子失联那几天,他和妻子望着远处的大山,心中焦急无比,坐立难安,更是难以入眠。“后来知道儿子同事罗永被救出来了,说甘宇还没找到,我就想儿子肯定还活着,山上还有那么多野果子。”甘宇父亲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寻找儿子。
  “甘宇一直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而且具备一定的野外生存技能,没有找到甘宇的这些天,我和他的父母一直坚信他没事,所以我们两次开车几百公里去山里找他,地震后第7天,我们就去了,但是由于专业人员一直在寻找,说我们不太熟悉地形,容易发生危险,就没有让我们上山。”甘宇的堂兄甘立权说,“9月19日,我们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去找他,出于安全考虑,联系了当地村民,第二天我们便分头出发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是做好了长久准备的,甚至做饭的锅都带去了。”
  “有一次,当地救援队发现了疑似甘宇的脚印,但是后来这个线索又断了。”陈女士说,随着寻找的日子越来越久,希望也越来越渺茫,“21日上午9点多,我接到电话,说从山上找到一个人,可能是你儿子甘宇,你先别激动,先看看照片,对方把照片发给我,我一看,真的是甘宇!”陈女士说,当天下午自己就见到了孩子,“浑身是伤,他看见我就哭,我也哭,根本说不出话来。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能不心疼啊!”
  被紧急送医后,甘宇与父母重逢。母亲陈女士含泪抚摸儿子的面庞,父亲则心疼又骄傲地说:“儿子,你比我有出息!”
17天里有9天淋雨
  9月21日晚,甘宇被转运至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医院多科会诊初步诊断,甘宇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左下肢腓骨骨折,伴有严重感染。目前,甘宇正在医院接受进一步检查,待伤情进一步明确后,医院将对其进行针对性治疗,纠正内环境紊乱。
  会诊医生表示,因病人17天有9天淋雨引发感染。抵达华西医院前,甘宇曾在泸定县人民医院接受初步救治,该院院长黄君华表示,发现甘宇的位置比较高,晚上很冷,山里杂草丛生,人在里面生存下来很难。
  关于甘宇失联这些天的经历,甘立权曾在等待救援飞机期间同甘宇进行过交流。“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衣服、鞋子都烂了,裤子和血都凝固在了腿上,我向老乡借了衣服给他换上。”甘立权说,当时甘宇抱着他哭了一场,他看着弟弟一身的伤也是心痛不已。
  甘宇曾向甘立权回忆,他在水电站附近等到9月10日,无奈一直没能等到救援,而下方都是悬崖峭壁,所以他决定往山上走。“这些天甘宇一直靠野果充饥、山泉解渴,晚上则在树丛中避雨避寒。”甘立权说,山路艰难,甘宇也是走走停停,身上多处擦伤,最后停留在与湾东村相邻的跃进村猛虎岗附近的山坡上。至村民倪太高发现甘宇时,他已经在那里停留了两天,实在无力行走了。幸运的是,他的呼救声被听到了。
  “甘宇是孩子奶奶带大的,孩子失联后他奶奶每天都着急地问找到了吗。现在终于找到了,也让老人家放心了。”陈女士说,等甘宇出院后,准备带他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目前甘宇仍然在重症监护室进行治疗,情况还可以,我和他爸爸都在成都陪着他,但是因为他在监护室,我们见不到,不过医生说他在一天天变好。”9月25日,陈女士说,“最后一次见到甘宇是3天前,我们带他去检查,当时看到甘宇还是有点虚弱,看到我们很激动,但是我们尽量避免让他多说话。”
  采访中,陈女士希望通过媒体向所有不放弃寻找甘宇的人表示感谢,“感谢政府,感谢救援队,感谢找到他的好心村民,真的,太谢谢了。”
  综合央视新闻、天目新闻、极目新闻等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