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山、八里庄、十六里河……这几里几里的到底从哪儿到哪儿

起底老济南的“里程地名”

齐鲁晚报     2022年12月27日
  民国初年,三里庄新建的英国领事馆。
  1938年,地图上标有十二里桥之村名。
  在地名学领域,有一类里程+地理实体(或人文实体)的派生地名,姑且称之为“里程地名”。此类地名在济南范围内为数众多,多是参照济南老城而生成的,部分是参照附近的县城、集镇而得名。因指位性明显,其生命力也尤为顽强,即便原名指代的本体不存在了,其名称和位置依然在老济南人的言语中存活着。在济南市区和老历城县范围内,这些有意思的里程地名有二里坝、三里庄、四里村、五里沟、五里闸、五里堂、五里牌坊、六里山、七里河、七里堡、七里铺、八里桥、八里山、八里庄、八里村、九里山、十里河、十里堡、十二里桥、十六里河、二十里堡等等。本文结合文献记载,讲一讲它们的传承、变迁故事。
  □雍坚

最早记载的里程地名
——七里山

  1983年,济南张安新村村民在七里山东麓基建工地迁祖坟时,于地下9米深的土坑墓内挖出一块北宋熙宁四年(1071)的石碑——张约墓志铭。此墓志铭的撰文者为官至户部侍郎的历城名人张扌炎,墓主人张约为张扌炎之从兄(堂兄)。张扌炎是北宋时期历事三朝的重臣,他去世时,时任齐州掌书记的苏辙参加过他的葬礼并写有挽诗,后来,大诗人苏轼还曾赶到王舍人庄张扌炎故宅,为张扌炎后人留下“读书堂”之墨宝,成为济南文坛的一段佳话。
  张约墓志铭的出土,为研究张扌炎、张约家族沿革提供了珍贵史料。有意思的是,从碑文可知,墓志铭中所提及的张约迁葬地为“奉高乡黄台里七里山先茔之侧”。原来,近千年前,这里已叫七里山。迄今所见文献中,七里山堪称济南最早出现的一个里程地名。
  通过地图测距可知,七里山应该就是因地处济南城西南七里而得名。由此山往北,当代依次有三个里程地名——六里山、五里山和四里山(英雄山)。从逻辑上讲,这几个地名应该是同时期出现的。七里山都有名了,离城更近的几个山头岂能无名?可逻辑代替不了文献记载。直到明末的《历乘》中,人们才看到四里山的名字。然后,在清乾隆《历城县志》中,记录了四里山、六里山和八里山,并记载,明代大人物陈九畴之墓就在六里山之西,尹旻之墓则位于八里山之阳。这个突然冒出的“八里山”,位于八里洼西北,七里山以南,今天在济南地名中已经“销户”,十多年前,七里山路东段路南还保留着一堆高起的山石,那应该就是八里山的残迹。
  除了四、五、六、七、八里山,济南过去还有一个九里山。它孤零零地位于城东北九里,全福庄旁边。清代辑佚书大家马国翰为全福庄人,他死后即葬于九里山之阳。明崇祯《历乘》《历城县志》中记载,传说韩信袭破历下城,就在九里山伏兵,旁边的山沟叫韩信沟(当指今全福河)。鉴于《史记》中只记载韩信破历下城,并未提及九里山,估计此山在秦末汉初尚没定名。1933年《济南市市区图》上对九里山曾有标注,当时此山海拔32.06米。约在20世纪70年代末,九里山消失。不过,在全福立交桥东南侧,至今还保留着一段不算太长的小路,名为“九里山路”。
最小的里程地名
——二里坝

  在追溯济南里程地名时,很多人往往忽略了那个里程最小的地名——二里坝。
  二里坝原位于今趵突泉南路与文化西路交界口南侧,是济南古代修建的一道著名的人工防洪坝。其始建年代不详,或许建于宋元时期甚至更早。济南城南高北低,雨季山洪暴发,对城区百姓形成很大威胁。源自千佛山南的太平庄边沟(今舜耕路广场西沟)在下行途中,又有山北羊头峪北沟汇入,成为一条正对济南城的山水冲沟,它蜿蜒北行又折向西北,经趵突泉后,通过夹河泄入护城河。趵突泉南路过去叫山水沟街,正是此山水冲沟的一段。为了遏制夏秋季节沿此山水沟而下的山洪,古代济南人在山水沟街南头修建了一条防洪坝,对山洪予以分流。山洪暴发之时,一股水可沿坝体南侧西流汇入锦缠沟(今西圩壕),一股水漫过坝体仍流向趵突泉,这就减缓了山洪对趵突泉一带民房的威胁。这道防洪坝距济南城二里左右,东西又长二里,被称为“二里坝”。
  明崇祯《历城县志》记载:“二里坝城西二里,趵突泉南,延袤二里余,夏秋南山诸水暴涨,捍之,使西下连锦缠沟,今虽渐圮,遗石犹存。及时修之,为费尚小。因循不治,此堤一溃,趵泉数百家必受漂没之害矣。”
  清咸丰同治年间,济南于内城外构筑圩子墙,以防捻军。二里坝此后成为紧贴南圩墙的一道石坝,长40多米,坝北圩子墙上开有三个拱券门,门内设直径10厘米的铁棍作铁栅,称南关铁箅门,原二里坝引水西流的河道则变为南圩壕西段。20世纪50年代,伴随着南圩墙的拆除、文化西路的兴建,二里坝被拆除改建,并改称为“离明坝”,坝北的山水沟改为地下暗渠。需补充说明的是,此次改造对原二里坝一带的洪水形势预判不足,1962年济南发生“7·13特大暴雨”,离明坝及山水沟新修道路被冲毁,趵突泉周边一片泽国,正如崇祯《历城县志》所说,“趵泉数百家必受漂没至害矣”。大雨过后,山水沟重新修为过水路面,并将其北段直接与南护城河挖通,不再绕经趵突泉。
七里河十里河十六里河
既指河又指村

  济南周边以沟、河为后缀的里程地名有五里沟、七里河、十里河和十六里河。有意思的是,这些地名不像四里山、七里山似的那么单纯,它们都有双重含义,既指自然地理实体,又指在自然实体旁所建立的村落。
  因为这个原因,在明崇祯《历城县志》“卷二封域·山川”中,我们能找到作为自然地理实体的七里河、十里河和五里沟,而在该书“卷三建置·里社”中,还能见到作为村落的七里河、十里河和五里沟。七里河位于“城东七里,源出浆水泉,流至小庄而伏”,由此记述可知,此河上游即窑头大沟,下游为全福河,三者实际上是一条河。七里河村,则坐落于此河岸边,甸柳庄北。十里河位于“城南十里,源出火闹,经月即涸”。火闹,即今二环南路兴隆庄,此十里河即今天的兴济河。十里河村位于“城南十二里,地亢无水”,南面是分水岭村,东面是周家土屋(当代土屋庄)。
  明代济南并没有以“十六里河”为名的河和村,直到清乾隆《历城县志》中才出现以“十六里河”为名的河和村。该书记载:“黄冈前后之水,源出玉函山。其出玉函山东北者,流经玉函山北,为十六里河。又西北,经奎山北,为十里河。十六里、十里,皆以去城远近而名也。”这段话说明,十六里河与十里河是上下相连的一条河的分段名称。
  耐人寻味的是,伴随着十六里河地名的出现,明代位于城南的十里河村原地未动,竟然在清代改称“东十六里村”和“西十六里村”。乾隆《历城县志》在记述这两个村庄时,特意加了注解——“旧名十里河,在城南十二里,地亢无水”。
  笔者曾带着疑问咨询西十六里河庄的几位老人,他们也说不清为何村子由十里河改为十六里河。
  同样是在清代,在王官庄北侧、兴济河南岸,又诞生一个名为西十里河的村落,此地位于济南府城西南10里处。《山东省济南市地名志》称,此村传说形成于清顺治年间,但乾隆《历城县志》无载,窃以为,西十里河村的形成时间或在清中后期。改革开放后,西十里河完成村改居,当地有两条路被定名为西十里河街和西十里河东街。
  无独有偶,清同治年间,位于济南城东北10里的谷家坟村,因觉得村名不雅,经公议而改称东十里河。之所以也以河为村名后缀,是因该村东临大辛河。改革开放后,这个位于花园路东头的东十里河完成村改居,今称十里河居委会。
七里铺八里庄十里堡
它们得名的参照系不同

  前面所说的里程地名,都是参照距离济南老城的里程而得名的。现在我们说几个参照系不同的里程地名。
  原位于大观园西南的三里庄,是一个清代形成的村落,最早见于乾隆《历城县志》记载。今天的济南版图上,尚有三里庄东街、三里庄西街和三里庄中街三条街道名。它们是对远去的三里庄的地名记忆。清光绪三十年(1904)济南自主开埠之初,三里庄曾是留守商埠区的城中村。民国初年,三里庄逐渐成为炙手可热的“开发区”。民族企业家穆伯仁在此创办著名的惠丰面粉厂,日产面粉3800袋;郑兰台等人在此创办济新砖瓦公司,专营机制砖瓦。原位于南新街的英国领事馆也在三里庄选址重建。通过地图测距可知,三里庄离济南西门直线距离近5里,而距济南城西地标建筑杆石桥的距离刚好3里。由此推测,其名称的参照物当是杆石桥,而非济南老城。
  槐荫区吴家堡街道有个七里铺村,玉清湖街道有个北八里社区(过去叫八里庄,后因水患北迁,改称北八里庄,近年来村改居)。据记载,七里铺和八里庄这两个地名古时候都是参照临近的齐河县城而得名。今天的齐河县祝阿镇,旧时为齐河县城所在地,在晚清黄河夺大清河入海之前,齐河县城濒临大清河,有大清桥可直通对岸。在历齐县道上还有个十二里桥村,此村位于大饮马庄东,因距齐河县城12里而得名。20世纪40年代,因飞机场的修建而消失。此后,济南范围内再无以“十二里”为前缀的标准地名。
  历城区郭店街道十里堡(旧作铺)村,位于济南城东60里,此村为何以“十里”为名?若以十里堡村为圆心,以十里为半径画一个圆,可以看到,唐代全节县城(今董家街道城子村)和明清龙山镇(金代盘龙镇)都处于圆周之上。由此推断,十里铺之村名,应该是历史上参照了与二者之一的距离。类似的情形还有章丘区龙山街道的二十里堡(旧作铺)村,此村位于济南至青州的驿道上,西距龙山镇(唐代至民国属历城)20里,因而得名二十里铺。
  今起步区大桥街道八里村古代属历城,是一个明代就有的地名,旧称八里庄。与众不同的是,此八里庄之得名有四个参照物:该村距周边的堰头镇(正东方)、焦家集(西北方)、泺口镇(西南方)、香王店(东北方)等四个集镇均为八里。据《大桥镇志》记载,因为这种坐标巧合,八里庄还被俗称为“四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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