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1月2日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获悉,三星堆3号坑出土的顶尊跪坐人像和8号坑出土的青铜神兽,近日经考古和文保人员清理研究后,用三维扫描技术成功实现了拼对。这是继去年8号坑出土的顶尊蛇身人像与此前2号坑出土的青铜鸟脚人像残件拼对成功之后,再次实现跨坑文物合体。
　　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披露的文物合体虚拟照片中可以看到,三星堆8号坑出土的青铜神兽昂首站立,头顶站立一个戴冠长袍小立人；3号坑出土的顶尊跪坐人像则跪坐在神兽背上,他双手虚握,头上顶着一口大尊。两件文物合在一起之后,其造型让人不得不再次感叹于三星堆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三维模型虚拟拼对
它们三千年后“相逢”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长冉宏林介绍,这两件铜器都是从三星堆新发现的6个“祭祀坑”出土的,非常具有代表性。此次拼合作业中,工作人员充分利用了数字三维模型技术,创新了保护、研究文物的技术手段。
　　“对文物进行扫描,然后利用三维模型在电脑上进行虚拟拼对,这个新方法不仅能避免现场挪动文物可能造成的损伤,还能保证数据精准,让拼对研究更加便捷。”冉宏林说。
　　冉宏林介绍,顶尊跪坐人像从3号坑出土时,考古人员就发现其膝盖和双脚的底部,有类似于榫卯的卡口,所以推测下面应该还有与其相连的部件。
　　待8号坑神兽发现以后,考古人员果然在其背部发现了两个支棱起来的椎体,两者尺寸看上去相差无几。此后,文保人员对两件器物进行了三维扫描,在电脑上进行了拼对,果然让两件文物成功“合体”。
　　用三维扫描技术对文物进行拼对,是三星堆祭祀区此次考古的一个创新。冉宏林称,此次发掘出土的文物目前还没来得及进行修复,文物本体十分脆弱。如果将文物搬来搬去进行拼对,可能会对文物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三维模型拼对,既可以保证数据精准真实,还能随意变换移位且不损害文物,因此很快有了准确的拼对结果。
　　事实上,拼对后的奇特造型,在考古人员看来并不陌生。因为在此之前,三星堆2号坑的一座神坛上,就曾有过类似造型。2号坑出土的这件神坛体量虽小,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底部是两个神兽、神兽上面多个小人顶着一个大尊,造型和8号坑与3号坑合体的文物十分相似。
　　这种神兽驮人、人顶尊的造型,在研究人员看来,应该是三星堆人祭祀时的场景之一,可能反映了他们的一种宇宙观和世界观。
　　冉宏林介绍,根据相关学者的研究,神兽在三星堆的祭祀体系中,可能代表的是大地,或者是与祭祀者之间的一种媒介。
　　立于神兽头部的长袍小人,可能是负责祭祀者的形象,而神兽背部让人顶着尊,则应当是给被祭祀者提供祭品的场景,被祭祀者享用的东西则是放在尊里面。
　　那么,三星堆人祭祀的对象又以什么形象体现呢?冉宏林表示目前尚无更多准确信息,“不知道是否与龙有关。因为顶尊跪坐人像尊的肩部发现了三条龙,那么它的尾部会不会从尊里出来?更多细节还有待未来的清理修复以及研究来解决”。
　　冉宏林告诉记者,此次三星堆出土文物的“跨坑”成功拼对,说明3号“祭祀坑”和8号“祭祀坑”形成年代大体一致。神兽是大地的代表,人是祭祀者,人顶尊代表着祭祀者对神和祖先祭祀的诚意。神兽顶人、人顶尊形象在三星堆反复出现,再现了三星堆古蜀祭祀场景,反映了古蜀人在祭祀活动中对世间万物、天地宇宙的认识,同时也体现出中原文化和古蜀文化因素的融合。
青铜人像与神兽“拼合”
实证中华文明多元一体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总工程师谢振斌介绍,青铜顶尊人像来自3号祭祀坑,而青铜大神兽则来自8号祭祀坑。这两件文物均是2020年三星堆新一轮发掘工作开始后,提取出的文物。
　　实际上,在本次首度拼合的重要时刻之前,这两件文物已经得到了许多关注。
　　顶尊跪坐人像于2021年3月在3号祭祀坑中被首度发现。当时考虑到这个坑的器物和象牙分布非常密集,必须按顺序进行提取,只能先取象牙,再取面具,最后提取铜顶尊,考古队为此花费了很长时间。
　　这座青铜人像造型奇特:人像呈跪坐状态,双手交叉合拢,似持有物品在手,又像是在行礼状的“拱手”,头上则顶着一个有龙形饰件的青铜尊,通高达1.15米。这件将人与尊组合为一体的大型青铜艺术品的出土,在中国与世界均属首次发现。
　　另一件文物青铜大神兽,则是在2022年8月在8号坑中被成功提取。这件长达1米多的青铜神兽,重量近300斤,是目前三星堆出土的最大神兽。青铜神兽大头、细腰,四蹄带有纹饰,曾有考古工作人员提到,这是一件由多种动物模样杂糅后得到的形象。
　　这件立人大神兽刚被发现时,是一只颇具萌态的“大嘴神兽”。它的嘴大得活像一只喇叭口,四只蹄子的底部也如喇叭花一样微微敞开,腰部下塌如一个“U”形,造型充满了想象力。
　　谢振斌说,这两件器物既能代表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又能体现古蜀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比如这个青铜人像头上顶的尊,就是中原文明的元素。青铜尊跟跪坐的人像组合在一起,这在其他文明中暂时没有发现,体现了古蜀文明与中原文明的交流。”谢振斌解释。
两者合体后的新文物
将达到两米左右
　　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朱亚蓉介绍,“这个顶尊跪坐人像和立人大神兽的拼合,是第二次意义重大的成功拼对。这种顶尊人像骑在神兽背上的组合,在三星堆遗址此前出土的所有文物中不曾见过,也让我们觉得非常神奇。”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巨大的神兽在出土之时,头顶就已经站立了一个青铜立人,似是负责祭祀的巫师形象,如今相当于发现这个超级壮实的神兽不仅头顶站了人,背上还驮了人,背上驮着的人,头顶还顶有盛着祭祀贡品的青铜尊。层层叠叠,前仆后继。
　　“这个立人和顶尊者之间的关系也很耐人寻味。”朱亚蓉说,“立人的站位更高,而且是站在神兽头部,地位显然很尊贵。但这个顶尊者的身形体量更大,并且头顶装有祭祀珍宝的容器,可见他的重要性也非常显著。这种组合背后的寓意值得我们细细揣摩和深入研究。”
　　据谢振斌透露,目前虽已发布了两件器物“合体”的三维影像,但这两件文物只完成了清理工作,还未正式进行修复。“因为将来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能与之组合在一起,要等出土器物清理工作结束后,看同一个坑内的文物能否进行拼对,再看能否进行跨坑拼对和修复工作。”
　　据介绍,顶尊跪坐人像此前测量通高115厘米,神兽高约95厘米,两者合体后的这件新文物,将达到两米左右。
更多文物有望拼对
还原三星堆古国真实面貌
　　其实,这并非重新发掘之后,三星堆文物首次进行跨坑拼合。
　　2022年6月14日—16日,三星堆遗址六个祭祀坑新发掘成果的最后一轮直播圆满完成,最后一天更是掀起了一个小高潮:8号坑新出土的顶尊蛇身铜人像与1986年2号坑出土的青铜鸟脚人像残部拼对成功,实现了3000多年后的再度合体,并重新被命名为“鸟足曲身顶尊神像”。
　　据了解,顶尊蛇身铜人像在出土时,与8号祭祀坑中的众多青铜残件混列在一起。考古工作者通过研究、对比发现,它能与1986年出土的青铜鸟脚人像拼合。于是两件文物珠联璧合,重新命名为“鸟足曲身顶尊神像”。“合璧”而成的这件器物,头顶尊、手撑罍、脚踏鸟,身体向后翻起,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反映了当时祭祀行为中非常重要的仪式、行为。五绺立发的人像造型可能代表着三星堆又一种身份的人群。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拼积木”。冉宏林介绍,跨坑文物拼对,证实了以前的推测,对后续文物修复有重要指导意义。这件合体成功的青铜器预示,三星堆祭祀坑的许多器物有可能是“一家子”,到底还有多少青铜器可以拼合,值得期待。冉宏林认为,两件青铜器的“合璧”也说明2号祭祀坑和8号祭祀坑同时形成,文物在埋藏之前就被“分离”,这对了解几个祭祀坑的年代关系、器物被破坏的原因、当时的社会背景等,都有重要价值。
　　另外,在2022年10月的“三星堆文化与青铜文明学术研讨会”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站长、三星堆博物馆馆长雷雨也介绍,在3号祭祀坑内发现的一件青铜残件,或许与1986年发掘的2号坑青铜神树能够拼合。
　　朱亚蓉介绍,自从鸟足曲身顶尊神像成功拼合之后,负责相关研究和修复工作的专家,都会格外留意各坑不同文物之间的拼对可能,未来考古学家将利用先进科技手段,对更多三星堆出土文物进行拼对复原。相关复原文物有望为公众带来更多惊喜,同时也有助于更精准地还原三星堆古国的真实面貌。
　　综合新华社、中新社、红星新闻、封面新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