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已青

　　凌晨,寒风卷着雪花狂舞,地上落了一层雪。薄雪被风吹到背风的角落,以落寞的存在,告诉人们昨夜曾下过雪。
　　太阳升起来了,落在雪松上的雪,很快就不见了。蔚蓝的天空无垠,朵朵絮状的白云盛开,幻化。天空很蓝,如同海洋,白云很软,触及心灵。白云苍狗,让人想到生死流转。蓝天就是无边的稿纸,白云就是蓝天上的诗行,如同古老的箴言,目睹人间疾苦悲欢的小说。
　　上午九点半左右,买菜归来,在小区里的小广场上,看到一群灰色的鸽子,在地上觅食。这里曾是老人和孩子们的乐园,四季盛开欢声笑语,经常有孩子们喂鸽子,与鸽子嬉戏。现在这里不见人影,空旷与清寂相伴,铺满了整个小广场。鸽子不知人间发生了什么。它们照例来这里觅食。
　　我数了数,一共九只鸽子。白色的嘴巴,灰色的头,墨绿色的脖子,灰白色的背与腹,白色的羽翼尾部是灰色,粉色的爪子格外引人注目。这些鸽子是亲兄弟、亲姐妹,身形、颜色、大小齐刷刷一致。给人的感觉是身材丰腴而又轻盈,蕴含某种奇妙的美感。鸽子的脖子很灵活,像小鸡啄米似的伸向地面,带有某种节奏和韵律。地面上什么食物也没有。它们是在假装干饭吗?
　　其实,我早就在空中看到过这些鸽子。每年春天,实验幼儿园墙外的海棠怒放时,晴空万里,大海的蓝色融化到天空中,令人心醉。每当午后两点左右,这群鸽子就在满树繁花的海棠上空飞来飞去,感觉飞行路线是一个圆形。每隔四五十秒,它们飞翔的身影就出现在海棠树上空。它们飞过,被粉色、绯红海棠花压的树枝在春风中微微晃动,似乎回应着在浩荡春风中巡游的鸽子。有时,幼儿园里传来童稚的歌声,钢琴伴奏,歌声飞向蓝天,鸽子们飞得更加欢快。这是对生命的礼赞。
　　虽然是心灵上的老朋友,但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它们。鸽子的眼睛,黄色的眼睑包围着温润的眼睛。黄色的眼珠(信鸽为红色),晶莹透亮,中心是黑色的瞳孔,流露出生命的神采。鸽子的眼睛,色泽层次鲜明,幽深,亮丽,神采奕奕。我在观察鸽子的眼睛时,觉得是在和这温驯的生命进行某种对话。眼前的这群鸽子,不惧严寒,在地面上悠闲漫步,不时地发出“咕咕”的温柔的鸣叫。尽管没有食物,它们也不急不躁,气定神闲地踱来踱去。在寒风中悄悄站立多时,看这一群鸽子看得心神荡漾,百感交集。
　　小广场突然闯入一辆轿车,尖锐的鸣笛声把鸽子惊起,它们齐刷刷地飞到黑色的电线上,排列开来。我也迅速躲开,目光追寻着鸽子。鸽子有的乐观地抬头看天,有的疑惑地低头望地,还有的脖子转来转去,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想,方宗熙先生在英国留学时,一定在伦敦海德公园的草坪上看过鸽子。2022年8月16日,我与海洋生物学家方宗熙先生的女儿方菁女士取得联系。次日,我在汶上县城泉河公园散步,与方菁打电话,在河畔的小广场上遇到一群白色的鸽子。也许是鸽子——这种神奇的鸟儿,这种传信的鸟儿,让我冥冥之中和方宗熙先生有了更多的联系。
　　2022年冬至这天,我在小广场邂逅这群灰白相间的鸽子。这些没有食物吃的鸽子,仍然发出“咕咕咕”的鸣叫,为人间增添了寒风吹不走的温柔。我猜想,鸽子的主人是一位老人,此刻躺在床上,正在与病毒搏斗。
　　这一天,我完成了《向海而生方宗熙》传记的创作,开始酝酿如何写后记。
　　三天后,我从这里经过,地上铺展一片金色的颗粒,那是一粒粒的小米。这群鸽子悠闲地进食,优雅地干饭。一只戴胜鸟,嗅到了美食的气息,也蹦跳着开吃。刚开始从食物边缘试探,随后大摇大摆地进入核心地带。一群麻雀麻溜地凑过来,啾啾啾地呼朋引伴。它们欢呼,真是雀跃。鸽子们并不介意分享美食,不时发出“咕咕咕”的鸣叫,似乎吟诵着生命的赞美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