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触摸的生命之根

齐鲁晚报     2023年01月11日
  □程应峰

  有篇科普短文《永不消逝的生命密码——味纹》,说到了人类的气味,这种由基因决定的气味叫做味纹,始终存在,而且终生不变,可以作为识别一个人的标记。科学实验证明,人的味纹从手掌中可以轻易获得。首先将手掌握过的物品,用一块经过特殊处理的棉布包裹住,放进一个密封的容器,然后通入氮气,让气流慢慢地把气味分子转移到棉布上,这块棉布就成了保持人类味纹的档案。一个人离开某地后,其特殊气味分子就留在了原地的空气中。换个说法,这气味,就是一种无法触摸的生命之根。
  其实,生命之根的表现形式是多样的。比如诗人,他写诗,也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诗句里,这些诗句,是属于诗人无法触摸的生命之根。对于诗人,时光就是将生命转化为诗歌的过程。当生命走到终点,肉体可以消失,但诗人的诗歌还在,他的生命自然而然藏在了所有的诗行中。同样的道理,小说家的生命接续在他构架的人物命运里,画家的生命藏在了他多姿多彩的画作中,作曲家的生命延伸在每一曲可以听到的迷人曲谱里。
  只要生命生了根,一个人离去了,他的时光还是会被妥妥安顿,成为迥异于肉体的另一种生命形式。一个人创造了什么,他的根就是什么,只要根还在,他的生命就在。当艺术生命达到永恒,艺术家的生命也随之达到了永恒。
  墨西哥画家弗里达·卡罗在经历种种生命磨难之后,说过这样一句话:“但愿离去是幸,但愿永不归来。”她这里说的“离去”,是肉体的离去,绝非艺术生命的离去。她的绘画正是她的生命之根,她的生命因为有了根,便有了经久不绝的意味。弗里达6岁时得了小儿麻痹,致使右腿萎缩。18岁那年,她乘坐的公共汽车与一辆有轨电车相撞,她的右脚脱臼、粉碎性骨折,肩膀也脱臼。虽然画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是终身不能生育,而且伤痛如影随形,有时不得不依靠酒精、麻醉品和卷烟来缓解肉体的疼痛。于是,弗里达在苦痛中试图用绘画来转移注意力,父亲为她买了笔和纸,母亲在她的床头安了一面镜子,她以透过镜子感受自己的方式画各式各样的自画像,缓减生存之痛。
  弗里达有着惊人的艺术天分,她画中的女性世界贴近自然和生命,在一幅题为《根》的画中,她横躺着的身体就像一棵生命之树,身体延伸出无数碧绿繁盛的枝叶,叶子上的红色血管像根一样深入大地,将她和大地紧紧相连。她将自己赤裸在画面上,却丝毫未生“情色”之感,她自身的“女性特征”被很多隐形的东西覆盖甚至抹去,以至于观者不自控地被她描摹的“故事”情节所牵引:她的新鲜活泼、她的爱恨情仇、她的支离破碎、她的不厌其烦,昭示着她肉体之外的生命是何等坚劲强盛,生机勃勃。
  因为沉浸于多姿多彩的绘画世界,弗里达有了别样的人生“趣味”,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之根。她活在自己的生命之根里,活出了超乎寻常的坚韧,活出了女皇般的霸气,活出了瞩目的人生绚烂,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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