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考古人员在淄博市临淄区赵家徐姚村西发现了一处距今大约1.32万年的旧新石器时代过渡阶段的人类遗址,出土200多件早期陶片。陶器的发明在人类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我国是最早烧制和使用陶器的国家,多处遗址中出土了超过万年的古陶。
　　记者　张向阳　　　　　　　

1.32万年陶器
赓续火与土的传奇
　　陶器是人类社会由旧石器时代发展到新石器时代的标志之一,也是人类由野蛮走向文明的标志。距今1万年前,是从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过渡的关键时期,人类社会在这个阶段出现了一系列重大技术变革。考古学界将距今9000年以上的陶器称为早期陶器,对于研究陶器起源、农业起源和新旧石器时代过渡等具有重要价值。
　　淄博市临淄区赵家徐姚村出土的200余件陶片标本,包括可复原陶器两件。中国北方考古发现的早期陶器比较稀少,赵家徐姚村发现的早期陶片是我国北方出土陶器年代最早的遗址之一,也是东亚地区出土早期陶片数量最多的遗址。同时,出土的夹炭陶反映出它是中国早期制陶工艺最为成熟的遗址之一,为研究1万年人类文明起源史提供了标本。
　　少为人知的是,淄博沂源县的扁扁洞遗址也曾出土了超过万年的陶片。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山东省考古研究所先后进行了三次考古发掘,经检测,年代距今9600年—1.1万年,属于新石器时代早期。这里发现的陶片均为夹砂陶,砂粒大小不一,器表斑驳,陶色以红、红褐为主,部分为褐陶、灰陶。火候较低,陶胎较厚,并且厚薄不一,0.5厘米—1.5厘米。器类主要有釜、钵两类,多圜底器,平底器少见。器表除一例饰附加堆纹外,均为素面。
　　研究人员发现,扁扁洞遗址陶片表面较为平整,有的可见整修时留下的刮抹痕迹,稍显粗糙。陶器口沿一般为近直口、平沿,修理得不太规整,有的釜稍微开始出现卷沿现象,已初具后李文化(距今8500年—7500年)叠唇的形式。值得一提的是,后李文化因首次发掘在淄博市临淄区后李文化遗址而得名,这里出土了8000多年前的陶器。扁扁洞遗址陶片的发现将山东的陶瓷史由8000多年推到了1万年,赵家徐姚村的发现又将陶瓷史推进到1.32万年前。直到今天,淄博还是著名的陶瓷之都,可谓是万年“窑火”生生不息。
　　从旧新石器时代过渡的赵家徐姚村到新石器早期的扁扁洞遗址陶器的出现,延伸了山东新石器时代的历史轴线,填补了山东地区史前人类遗存发现的空白,也体现了悠久灿烂的文化底蕴。
北方最早陶器
距今1.4万年
　　从华北平原到白山黑水,在我国北方目前发现了六处超过1万年或1万年左右的早期陶器遗存。　　　
　　华北地区已发现陶器的新石器早期遗址有北京东胡林、怀柔转年遗址以及河北徐水南庄头、阳原于家沟等遗址。
　　北京怀柔转年遗址出土的陶器以夹砂褐陶为主,质地疏松、硬度较低、火候不匀、器类单一、流行平底器,主要器形有筒形罐和平底直壁、带凸钮盂,该遗址的校正年代距今1万年左右。
　　河北省徐水县的南庄头遗址为距今9700年—1.05万年的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出土的40余片陶片,陶质均系夹砂陶,颜色不纯,灰色或褐色,质地疏松,火候低。器表除素面外,还有绳纹、堆纹和刻画纹等纹饰。器型主要是罐,平底,底部常有烟熏火燎痕迹,有的陶片还有钻孔,个别器物可能为小钵形器。
　　于家沟遗址位于河北阳原县,发现十余件距今逾万年的夹砂陶片,为夹砂黄褐陶、红褐陶、黑褐陶,多为素面,其中最大的一件可辨识为黄褐陶平底器的下部残片。经检测,距今1.1万年左右,是目前我国北方发现的较古老的制陶业证据。
　　在东北地区,近年也发现了万年前的古陶遗迹。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等单位发掘了吉林白城双塔遗址,出土陶器多为平底简形罐、鼓腹罐等,以素面为主,有些近口部装饰条形附加堆纹。陶器火候不高,陶质疏松,器表有明显的泥条盘筑法套接所形成的凸棱,年代检测在距今万年前后。
中原腹地到江浙的
万年陶片
　　中原地区是探寻中华文明起源的核心地带,目前在河南有三处遗址发现了万年陶片。
　　河南省新密市岳村镇李家沟遗址,发现了距今1.03万年—1.05万年典型的细石器与素面夹粗砂陶片等文物,出土的100多片陶片均为夹砂粗陶,颜色从浅灰黄色至红褐色都有,器型单调,均为直口的桶形罐类器物。李家沟遗址代表了中原地区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早期的一个关键转型。
　　2011年,考古人员对河南淅川坑南遗址进行发掘,发现陶器碎片二十余片。陶器残片主要为夹砂陶,颜色以褐色为主。经过研究对比,初步认定其绝对年代在1万年—9000年间,这批陶片是汉水流域发现的年代最早的陶制品。
　　河南灵井“许昌人”遗址出土了58件陶片,研究人员进行详细研究发现,灵井陶片的烧成温度较低,陶土中掺杂物差异大,陶片较厚,底部多为平底。大部分陶片表面没有纹饰,少量陶片为波状绳纹。经碳14年代测定,距今1万年左右。
　　在江浙地区也出土了万年的古陶。位于江苏溧水神仙洞遗址,1977年进行发掘,出土的陶片为泥质红陶,质松多孔,硬度不高。正面为黑褐色,表面略平滑,反面为橘红色,表面粗糙不平；烧成温度在700℃—800℃,最早陶片距今1.1万年。
　　浙江浦江的上山遗址,是“上山文化”的命名地。经过三次发掘,发现的夹炭陶胎体多可见炭化的稻谷壳和稻叶遗存。胎质较疏松,由于烧制火候不均,陶器胎体呈淡黄色；多厚胎,部分超过2厘米；器表施有红衣,多剥落,据检测,烧制温度约800℃。制陶工艺有泥片贴筑、泥条拼接等,最早陶片距今9000年—1.1万年。更值得一提的是,上山遗址还出土了距今9000年的彩陶,是目前世界上发现最早的彩陶。
　　同属于“上山文化”的浙江嵊州市小黄山遗址,发掘出万年左右的古老陶器,出土陶器中夹砂红衣陶占绝大多数,从器型上看,具有背壶、尖底瓶等特色。浙江省永康庙山遗址属于“上山文化”的早期,陶器以夹炭陶为主,典型器为大口盆和双耳罐,经测定年代距今1万年—8000年。
2万年前开启
“陶器革命”
　　岭南地区的广东、广西也在多处遗址发现了超过万年的陶器,向人们诉说着中国南方史前人类文化从旧石器向新石器过渡的历程。
　　桂林市的甑皮岩、庙岩、大岩遗址先后发现了距今万年以上的陶器,桂林市因此成为目前世界上唯一具有三处万年古陶遗址的城市。
　　甑皮岩遗址发现陶器残碎片两千余片,距今1.2万年-7000年,是目前发现万年陶器数量最多、最丰富、制作工艺发展脉络最清晰的遗址之一。甑皮岩首期陶(出土的第一期陶器)采用了“双料混炼”技术,即将泥土与粗石英颗粒按照一定配比进行混炼,达到炼而不裂的目的。研究还发现了它们的特殊之处:在捏制成型后未经烧制就直接用来烧煮食物,在煮食过程中经受了不同程度的火炼,具备了一定的致密度,虽然没有烧炼到陶化的温度,但已具备陶器的基本特征及相应的实用功能。因此,甑皮岩首期陶是陶器的雏形,属于“陶雏器”。“陶雏器”的出现,揭示了人类从烧烤食物向烧煮食物发展的需求。
　　桂林的大岩遗址中,第二期开始发现烧制的陶土块,年代距今1.2万年。此外,位于桂林雁山区的庙岩遗址年代最为久远,目前考古发现的陶片年代超过1.5万年,是世界古陶器的重要起源地之一。
　　广西邕宁顶蛳山遗址中发现的陶片都是圆底的罐或釜类器残片,陶胎较厚,饰粗绳纹,口沿上捺压花边,花边下施一周附加堆纹,推测其年代在1万年前后。在柳州市区南部龙山南麓鲤鱼嘴遗址,也发现了9000多年前的陶片。
　　青塘遗址位于广东英德市,是岭南典型的新旧石器时代过渡阶段洞穴遗址,在三个不同层位发现了早期陶器,其中最早的出土陶片测年数据在距今1.7万年左右,属于旧石器晚期；较晚地层中发现的距今1万多年的陶器,则在制作工艺上体现出明显的进步性,青塘遗址发现的早期陶器证明华南地区可能是人类最早生产和使用陶器的地区。此外,在英德牛栏洞遗址出土了距今万年的夹砂陶片,考古人员推测可能是陶釜。
　　陶器的出现使得人类的饮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也使人类生存和社会行为发生了重要转变。研究表明,东亚的采集狩猎者在农业兴始之前就已经使用陶器了。
　　湖南道县玉蟾岩遗址是由旧石器时代晚期向新石器时代早期过渡的遗存。2003年—2005年,中美联合考古队在玉蟾岩遗址进行考古发掘。考古人员在遗址中发现年代较早的陶片,这些陶器材料为夹炭、夹砂陶,成型方法多为泥片敷贴拍打法,装饰方法用编织纹,烧成方式比较简单且烧制温度较低,基本反映了早期陶器的工艺特点。经多种科学方法测定,陶片的最早年代距今1.7万—1.8万年,证明了中国是最早掌握制陶技术的国家之一。此外,考古人员还在这里发现了距今1.4万—1.8万年的古栽培稻,这是世界上发现的最早人工栽培稻标本。
　　更久远的陶器出现在江西,仙人洞、吊桶环遗址位于江西万年县大源镇,这是从旧石器时代晚期至新石器时代早期过渡时期的重要遗址,中美联合考古队多次发掘,在两遗址的中石器和新石器早期地层中,发现了夹粗砂的条纹陶、绳纹陶,其条纹陶年代在2万年以前,它不仅是东亚地区,也是世界上目前发现最早的陶器及陶工艺。仙人洞陶器外表有火烧的痕迹,有凝积的烟灰,表明这些陶器应该是炊煮用器。
　　“新石器时代革命”中最为核心的两个要素是陶器的发明和农业的起源。研究人员认为,以中国为代表的整个东亚地区早期文化有一个重要特点,即陶器出现比农业要早,这一变革开启了整个东亚地区以粒食和蒸煮为主的食物加工传统。不同的是,西亚地区农业出现比陶器要早(西亚发现的最早陶器不早于距今9000年前),相应的其食物加工方式则以粉制食品和烘烤为主,二者存在明显的差异。从这个角度来看,仙人洞与吊桶环遗址无疑是东亚这一早期文明特色源头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