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的变与不变

齐鲁晚报     2023年02月07日
  □雨茂

  很多人都抱怨年味儿越来越淡了,尤其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则声称对过年提不起兴趣。年味儿到底是什么,见仁见智,没有定论。有几样东西在过去大概是不可缺少的,比如红红的春联与灯笼、簇新的衣服鞋袜、不时炸响的鞭炮与烟花、红纸包着的压岁钱,还有平时难得吃上的饭菜、难得聚拢的亲人、难得消受的诸如看大戏、荡秋千、跑旱船、舞龙舞狮等娱乐节目,还有一大堆总是让人记不清的禁忌与讲究。
  如果这就是年味儿,确实是越来越淡了,因为有些只存在于年长者的记忆深处,只能从小说故事、戏曲传说、电视纪录频道与口述历史中去找寻。对于这些逝去的年味儿,我们是乐见其消亡,还是在回忆中感伤?实际上,这是一个如何对待民俗文化的问题。
  民俗文化是民间风俗文化生活的统称,也称传统文化或者民间文化,是一个民族或一个社会群体在长期生产实践和社会生活中逐渐创造的,世代共享、传承,表现为相对稳定的非物质文化现象,有人将其概括为民间流行的风尚、习俗。民俗文化从生产实践和生活实践中来,因此是发展变化的,在每个阶段都可能发生变化,同时在变化中获得生存与发展的机会。
  古代中国以农业立国,人们聚族而居,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形成了安土重迁的传统,社会流动性差,文化上趋于保守。在这种文化心理的长期熏染下,民俗变化比较小,年俗当然亦如此。在一些特殊时期,也曾有管理者从形式上着手改变,试图引导人们过新式节日,但人们还是从心底认同旧习俗。
  年俗从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开始改变,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加速改变的步伐。因为生活条件好了,人们不再期待过年的美食,不再系念新衣新鞋,零花钱随时可得,压岁钱的仪式感超越了实用价值。传统娱乐项目也失去魅力,社区的游乐场,城市里的各种乐园,名目繁多的网络游戏,哪一个不比荡秋千、舞龙灯来得刺激?随着电脑与智能手机的普及,电影院四处布点,传统戏剧逐渐丧失了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一些人心心念念的鞭炮与烟花,也随着人们对环保问题的重视而淡出年俗。
  最近十几年来,城镇化加速推进,小汽车大量进入家庭,动车与高铁陆续开通,高速公路通车里程快速延伸,人们过年可以在工作地与出生地之间自由切换,很多人已经不局限于在农村或者城市过节,不纠结于与父母还是与岳父母团聚,而是走出居住地,到他乡甚至境外过节。即便就地过年,人们也不满足于大快朵颐,不再炫耀菜品的丰盛和酒水的珍贵,不再沉湎于麻将与纸牌,而是走出家门,到电影院、曲艺社、戏剧院怡情,到博物馆、文化馆、科技馆、名人故居体验,到动物园、植物园、地质公园、森林公园及风景名胜地休闲。这实际形成了一种新的年味儿——更休闲、更具个性的年味儿。
  传统春联文化在城市中也焕发了活力,人们更喜欢书法家手写的春联,追捧有文化内涵、有针对性、有个性的春联,大规模印制的千篇一律的春联不吃香了。前年春节,一位办学校的朋友为一副挂在校门口的春联劳神费思,求了很多人,都感到不满意,最后找到我。我琢磨后草拟一联:“立心立命愿泽被后世,树智树人为德堪今生。”横批是“惟斯有才”。朋友说,对联由当地书法名家撰写,贴在学校大门两侧,章法洒脱大气,赚足了眼球,有人特地在对联前照相留念。
  乡村的年俗变化同样明显。舞龙、舞狮、踩高跷、跑旱船、打铁花、大刀舞、剪窗花、扭秧歌等传统年俗既能投合老年人的欣赏习惯,也能满足游客怀旧猎奇的心理。“网络春晚”“乡村春晚”“家庭春晚”调和众口,招引更多人参加并收获快乐。乡村篮球赛、足球赛、乒乓球赛、羽毛球赛的举办,激发了年轻人参与的积极性。把体育运动与年俗相结合,这是几千年民俗中最显著的变化。
  也有一些人的过节方式与众不同。有人几乎没有休息,全力完成课题、项目;有人利用难得的空闲撰写论文、书稿;有人带孩子读书,参加论坛,增长见识,开阔眼界;有人带家人跑步、打球、爬山,为即将到来的工作、学习储备体能。还有一些想与亲人团聚而不能的人,比如军人、警察、司机,为了水电暖气通畅而辛苦值守的工人,还有值守的保安、清洁工、厨师、医生、护士等。对他们来说,团聚是奢侈的。他们的年味儿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四十多年来,年味儿不变的是团圆的精神内核,是亲情、爱情、友情的维护与弘扬,改变的只是形式。经济发展、交通进步、文化开明、社会包容,使年味儿变化成为可能,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为变化提供保障,让见面变得容易,让团圆得以在网络上达成。只要心中有爱,只要亲情、友情、乡情还在心中,那份浓浓的年味儿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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