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都杨安,地处德州乐陵市东南部,素有“中国调味品第一城”之誉。在这片89.9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坐落着大大小小276家调味品加工企业,占据全国40%的调味品市场份额。
　　在这里,有这样一群90后“调后代”,他们留过洋、理念新、见识广,他们的祖辈、父辈在历史上闯出了自己的舞台,而现在,他们从父辈手中接过接力棒。这些“调后代”有过传统思想与新潮理念的碰撞,在困惑与思考中,凭着对调味品市场的嗅觉和年轻人的闯劲,开创属于自己的新时代。


　　调料品生产线。
　　
“要钱可以,必须拉到订单”

　　因为从小就对调味品耳濡目染,所以当从教室到办公室,对于杨安镇这些“调后代”来说,适应身份的转换并不是一件难事,但那些在年幼时经常听到的名词、某些时刻父辈的谆谆教诲都有了新的意义,它们曾是父辈的“创业宝典”,如今成为了他们迅速参与到公司经营的“武功秘籍”。
　　乐陵市云大食品有限公司经理冯利1990年生人,早在1985年,他的父亲冯振建就在大连瓦房店的一个水产批发市场闯荡,彼时,冯振建为当地合作社提供加工好的复合调料包,两三年后,冯振建回到杨安镇跑业务,后又成立云大食品有限公司。
　　2012年,冯利回到公司,第一份工作做的是采购。“我大学读的是市场营销专业,本来想着先旅旅游,好好地玩两年再回家帮忙,没想到‘到处玩’的这个愿望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全国各地去采购,云南、广西、甘肃、四川、内蒙古,我第一年都没怎么在家待过。后来做业务,父亲直接和我说,想要钱可以,必须拉到订单,没有基本工资,完全靠业务提成,连回来的差旅费都要自己赚。”冯利苦笑道。
　　都说初入职场容易吃亏,但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在冯利身上,虽然之前并没有怎么关心过家里的生意,但是从小就睡在调味品旁边,每天和调味品打交道,再加上记住父亲的那句“货到地头死”,冯利一直坚持货到付款的方式,他也曾先斩后奏,放手一搏,也因为那次经历,父亲对他彻底放下心来。“我当时去亳州收灵香草等一些冷备货,看到有很多人在买白芷片,我过去一看卖得比粮食还便宜,才两块钱一公斤,就把所有的钱都买了白芷片,得有一百四五十吨,回来挨了我父亲一顿骂,但没多久白芷片就涨到八块多一公斤,从那件事之后,父亲就对我很放心了。”冯利说。当被问到为什么敢这样做,是如何培养的这种市场敏锐度时,冯利告诉记者:“干调料时间长了就行了,这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生产力都在一线,很多东西是坐办公室学不到的。理论要与实践相结合,基层是最好的试炼场,“调后代”纷纷从基层做起。
　　1997年出生的崔成凯已经在自家公司工作了近四年的时间,然而现在他向别人介绍自己时,仍是山东崔禧记食品有限公司的销售。他本想在大专毕业后,先出去闯闯,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家里。“我们家是杨安镇最早一批做电商,我之前就和几个朋友研究过电商,也为此学习进修,所以我父亲一直希望我回家帮忙做电商。”崔成凯告诉记者,他的第一个订单只有几万块钱,是一名海南的客户,如今,这名客户每年能拿到100多万的货。公司的产品种类也从之前的100多种,增加到现在的近300种。
　　崔琦1994年出生,2014年出国留学,从华盛顿大学毕业后,2019年回国。从1984年,他的爷爷推着小推车卖调味品开始,到小小的门市,再到2010年建厂,乐陵市福惠圆农副产品有限公司发展至今已历经三代人,崔琦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是销售,一年半之后,他从员工成为业务部门领导,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和四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拓展新业务,如今,公司10%的客户是他的功劳。“我的弟弟比我小两岁,现在在公司做采购工作。有很多像我一样从基层做起的二代、三代,这在杨安镇是很常见的。”崔琦说。

“不同的赛道,共同的目标”

　　记者了解到,在杨安镇,“调后代”加入后,父辈并不会退休,而是新老搭配、各司其职。老一辈在自己的领域依旧闪光,而新人层出不穷的创新理念也焕发了全新的生命力,他们在不同的赛道上,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奔跑。
　　“做百年企业,成为老字号是我父亲的目标,所以需要走得更稳,因此相比杨安镇的其他企业,我们的发展偏保守一些,目前只做大宗货物的B2B和线上的B2C。”冯利说。
　　冯利一边坚守着父亲的经营理念,一边开辟了预拌粉领域、电商领域的新航道。“我们是最早一批做预拌粉的企业,我从奥尔良腌料中看到了预拌粉的市场。”冯利告诉记者,2016年,小酥肉粉被生产出来,并迅速成为公司的明星产品,2021年,因为该产品的成功,拼多多找到了他。
　　“我父亲一直有做线上的想法,但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冯利说,目前,因为电商的火爆,云大新增加了十条生产线,未来还将发展全品类的产品。
　　预制菜既是“新风口”,更是“新蓝海”。眼下,杨安镇调味品企业都在抢抓预制菜产业政策机遇期和窗口期。冯利汲取父亲当年跑业务的经验,又创新了一下思路,另辟蹊径,在自己擅长的跑道上“加速跑”。“寿光的预制菜发展很好,我已经往寿光派了业务员,介绍能提供预制菜配方调料包的业务单,但是要求制作调料包的原料从云大采购,这样就间接地促进了我们的发展,相辅相成,实现共赢。”冯利说。
　　同样决定在预制菜领域闯出一片天地的还有崔琦。父亲崔建国一直寻求新的发展路子,但崔建国相对谨慎,一直没有迈出大的步伐。崔琦的归来,不仅带来了国外调味品行业上先进的可借鉴信息,更带给了崔建国创新的信心。2021年,福惠圆建成6000平米新车间,全面发展预制菜配方调料包、半固态、酱汁类产品,为对接新的行业做准备。“我们一直做大宗香辛料的货物贸易,即使是发展预制菜配方调料包也是大宗货物的供货,不是走进商超,在这一点上,我和我的父亲是达成一致的。”崔琦说。
　　有达成一致,就有意见分歧。
　　社会经济不断发展,行业趋势不断变化,崔成凯和父亲崔学忠都意识到电商的重要性,但崔学忠求稳,觉得还是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传统的线下,毕竟线上前期投资太多,风险太大,而崔成凯认为,做就应该大刀阔斧地做。“在产品定价、销售方面都产生过分歧,比如当时我打算花三万块买一个推广位,而我父亲觉得没有必要,最后我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效果也很好。”崔成凯告诉记者,以前线上销售额和线下销售额是三比七,现在是五五开,预计以后线上销售额占比会越来越多,因为,他决定整合力量,把全渠道电商都做起来。“电商变化很快,我和父亲其实都是一个学习者。”崔成凯说。
　　如果说,90后“调后代”的祖辈、父辈在历史求生存,谋发展,通过敢想敢干,吃苦耐劳,在经验教训中,完成了调味品产业的“从无到有”；那么,作为年轻一代的他们则是在产业转型创新的关键时期,扣准了时代脉搏,实现了调味品产业的“从有到优”。

“创业难,守业更难”

　　像冯利、崔琦、崔成凯这样的“调后代”似乎有着比普通人更好的创业条件,但父亲的光环是“庇荫”,也是“阴影”,他们坦言,虽然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但仍背负着很大的压力,他们也对调味品产业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想要做百年老字号的话,就要保证原有的基业,还不能在时代潮流中被淘汰,这就要谋求创新,如何平衡求稳和求变之间的关系是个难题,父亲创业,我要守业,所以与父亲那一代相比,我难免会畏手畏脚一些。”冯利希望成立电商联盟,目前,已经有四五家企业和云大自发联盟,冯利认为,还是要自身强大,人家才愿意和你联盟。另外,对于品牌化,他认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但政府助推“味都杨安”的品牌,让他觉得去哪里发展都有底气。
　　对于品牌化,崔琦认为:“调味品产业相比其他产业还是比较小众的,不像主食类、零食类,人一天吃不了多少调味品,所以在购买时也不会看什么品牌,另外现在电视广告已经不好做了,只能不停地砸钱,在新媒体领域投广告,所以很多调味品企业只是行业内能做到比较有名。”
　　“很多时候,可能我比我的父亲还要保守一些,担心会做不好。但我喜欢调味品,这是个创造味道的过程。”崔成凯告诉记者,杨安镇调味品产业这两年跟上了电商的节奏,发展得很快,未来市场会很好,赛道会很拥挤,肯定会有一些企业被淘汰掉,所以一定要靠产品、质量取胜。
　　“这四五年来,年轻血液的注入给杨安镇调味品产业带来了很明显的变化,这些年轻人思想新、知识层面高,见到的新事物、涉及的新领域多,再加上家族的情怀和经验,带来了很多创新和发展,如今线上领域、预制菜调味品领域的掌门人基本上都是年轻人。这也属于一种人才回引,我们也会进行大力支持,牵头帮助解决他们在资金、土地等方面遇到的问题。”杨安镇人大主席杨博表示。
　　往事浮沉,未来已来,乘着新时代的风,这群90后“调后代”们努力向前,不仅扛起了家族企业的重任,更承载了味都杨安调味品产业传承创新的现在与未来。

　　杨安镇调味品共享产业园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