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倡议(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已作为一项外交成就载入史册。”作为促成协议达成的斡旋方,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7月17日做出上述表态。当天这一协议到期,参与方之一俄罗斯宣布不再继续执行该协议。对此,埃尔多安表示,“土耳其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努力挽救协议。”
　　埃尔多安把冲突中的俄罗斯和乌克兰拉到谈判桌旁,这只是其外交手腕小试牛刀,围绕瑞典、芬兰加入北约问题,他展现出全方位拿捏美国和欧盟的姿态,从中谋求土耳其利益最大化。为了同样的目标,埃尔多安还在中东游刃有余,与昔日交恶的沙特、阿联酋等海湾国家重修旧好。
　　记者　赵恩霆　　　　　　　

跟俄乌元首都说得上话
　　7月17日,被土耳其视为外交成就的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到期,俄罗斯宣布不再继续执行该协议,理由是协议中涉及俄方部分没有得到落实。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发言人表示,乌方希望可以单方面继续从黑海港口出口粮食。尽管俄方宣布中止协议,但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当天仍然表示,尽管(俄方)今天做了表态,但我的朋友普京希望延长该协议。
　　今年5月底,在土耳其大选第二轮投票中,埃尔多安以微弱优势连任总统。他第一时间与美国总统拜登、俄罗斯总统普京通话。6月3日埃尔多安正式开启新任期后,同月7日普京与其再度通话,除了讨论乌克兰卡霍夫卡水库大坝被炸一事,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也是双方交谈的话题。6月24日,俄罗斯国内瓦格纳事件发生后,普京又与埃尔多安通话。
　　去年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后,两国经黑海港口出口农产品受到干扰。在土耳其和联合国的斡旋下,俄乌代表去年7月22日在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就恢复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分别与土耳其和联合国签署协议。
　　实际上,这是由两份文件组成的平行协议,第一份协议规定联合国为解除针对俄罗斯农产品外运的限制进行斡旋,第二份协议规定乌克兰农产品从黑海港口外运的规则。协议的初始有效期为120天,后于去年11月、今年3月和5月三次延期。
　　俄罗斯多次就协议执行情况表达不满,强调俄罗斯谷物和化肥出口的诉求没有得到满足。俄方中止协议后,俄外长拉夫罗夫7月18日与土耳其外长菲丹通话,讨论了今后向全球急需粮食的国家供应粮食的替代方案。
　　土耳其之所以十分看重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源于这是土耳其在俄乌冲突背景下的一次外交高光时刻。俄乌冲突爆发后,双方代表曾进行过多轮谈判,但无果而终。冲突爆发前后,法德等国也曾参与斡旋,也都没能阻止战事。只有土耳其在这方面取得了实质成果,除了上述协议,土方还曾促成俄乌外长会面。
　　近年来,土耳其不顾西方压力,坚持加强对俄关系,拒绝对俄制裁,埃尔多安与普京保持着密切交往。同时,土耳其还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按照双方军售合同,继续向乌方交付无人机,埃尔多安还曾表态支持乌克兰的领土主张。7月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到访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与埃尔多安举行会晤,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就是双方讨论的议题之一。除了支持乌克兰重建,埃尔多安还罕见地表态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
　　对于土乌元首会晤,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埃尔多安多次为解决关于乌克兰危机的各种问题做出重大努力,充当调解人,“总统(普京)高度赞赏这一点”。按照埃尔多安的说法,普京将于8月访问土耳其。
把诉求打包抛给美国
　　在与俄罗斯保持密切关系的同时,土耳其还是北约内部的一个“刺儿头”,即让美国等西方国家气不打一处来,又拿它没办法。
　　2017年,土耳其不顾美国和北约反对,执意购入俄制S-400防空导弹系统。2019年俄方向土耳其交货后,美方将土耳其从多国参与的F-35战机研制计划中剔除,拒绝向土耳其提供F-35战机,后来又对土耳其实施制裁。
　　2021年,埃尔多安表示,美国提出可以考虑向土耳其出售F-16战机,以抵用土方为F-35项目支付的大约14亿美元资金。土耳其当时要求购买40架F-16战机和大约80套现有战机“升级包”,总额200亿美元。但这一军售计划卡在了美国国会。
　　在俄乌冲突背景下,去年5月,长期奉行军事中立的北欧国家瑞典和芬兰一起申请加入北约。同年7月,北约成员国与这两个国家签署入约议定书,而后各成员国开始国内批准程序。尽管北约其他28个成员国迅速批准,但瑞典和芬兰的入约进程卡在了土耳其和匈牙利。
　　土耳其多次反对这两国加入北约,理由包括瑞典和芬兰公开支持被土耳其和美欧列为恐怖组织的库尔德工人党。此外,土方还指责这两国支持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人民保护部队”以及牵涉土方2016年7月未遂政变的“居伦运动”等组织成员,限制对土耳其出口国防设备。
　　去年6月底,土瑞芬三方在北约峰会前夕达成备忘录,在瑞芬两国同意满足土方安全关切之后,土耳其转而同意支持这两国加入北约。芬兰已于今年4月正式加入北约,但土耳其指责瑞典继续包庇被土耳其视为恐怖分子的人员,尽管瑞典采取了修订反恐法等措施,但在法院“支持言论自由”的裁定下,瑞典警方今年以来多次批准支持库尔德人、反伊斯兰教集会的示威,招致土方强烈不满。
　　美国和北约一直希望瑞典能在7月北约峰会时加入,但这一计划已经落空。7月11日峰会召开前,埃尔多安与美国总统拜登、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等多次通话,美国那边在出售F-16问题上松了口,以换取土耳其给瑞典“开绿灯”,埃尔多安则进一步将之与土耳其加入欧盟挂钩。
　　土耳其1987年申请加入欧盟前身的欧共体,1999年获候选国资格,2005年启动入盟谈判,2016年起谈判陷入停滞。2019年3月,欧洲议会通过一项非约束性决议,呼吁欧盟正式暂停土耳其入盟谈判。按照埃尔多安的说法,阻挡土耳其加入欧盟的人和让他支持瑞典加入北约的人是同一批人。
　　7月10日,土耳其、瑞典和北约领导人举行三方会谈,在瑞典承诺制定打击恐怖主义路线图并继续与土耳其进行反恐合作之后,埃尔多安也松了口,同意将瑞典入约议定书提交本国议会。但他也留了一手,称土耳其议会将就瑞典加入北约问题做出符合本国利益的决定。
与海湾大佬相逢一笑
　　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到期当天,埃尔多安开启为期三天的中东之行,先后到访沙特、卡塔尔和阿联酋。按照他的说法,此行的主要议程是“在今后一段时间与这些国家开展联合投资和商业活动”。过去20年,土耳其与海湾国家的贸易额从16亿美元增长至220亿美元。
　　7月17日,沙特国王萨勒曼和王储穆罕默德在沙特西部城市吉达与埃尔多安举行会晤,双方在防务、投资和能源等领域签署了9项合作文件。值得注意的是,土沙两国签订了无人机购买合同,沙特将生产土耳其无人机及配套系统设备。另外,埃尔多安还出席了沙特-土耳其商业论坛。
　　2017年6月,沙特、阿联酋等国以卡塔尔“支持恐怖主义”为由,与其断交并实施封锁。土耳其迅速对卡塔尔表示支持,并向其提供物资援助。由此,土沙关系交恶。2018年10月,沙特籍记者卡舒吉在沙特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遇害,该案导致土沙关系进一步恶化。
　　2020年11月,埃尔多安与沙特国王萨勒曼通电话后,土沙关系开始回暖。2021年1月,随着卡塔尔与沙特等国关系恢复,卡塔尔断交危机也随之结束,为土耳其与海湾国家关系进一步改善创造了条件。2022年4月,埃尔多安在卡舒吉遇害案后首次访问沙特。同年6月,沙特王储穆罕默德访问土耳其。
　　今年3月,土耳其与阿联酋签署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议。当时,埃尔多安希望将土阿两国贸易额在5年内增加到250亿美元。5月底埃尔多安再度连任总统之后,阿联酋总统阿勒纳哈扬于6月到访土耳其。
　　这次连任之前,埃尔多安一直奉行非常规的财政政策,受此前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影响,在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背景下,土耳其的通胀率高企,本币里拉的汇率则跌至历史低点。
　　埃尔多安以微弱优势连任后,新任命的财长和央行行长开始推进常规财政和货币政策。埃尔多安执政20年来,亮眼的经济成绩曾帮助他赢得大量民众支持,稳固政治根基。如今糟糕的经济现状,一度威胁到了他的领导地位。据美联社报道,土耳其今年前五个月的财政赤字已达创纪录的377亿美元。
　　沙特等海湾国家的金融支持,无疑是埃尔多安稳住国内经济和金融形势的重要依靠:通过货币互换协议,卡塔尔和阿联酋向土耳其提供了大约200亿美元；沙特则在今年3月直接向土耳其央行存入50亿美元。此次埃尔多安出访前,土耳其高官透露,土方希望这些国家能够提供100亿美元的直接投资。据路透社报道,土耳其未来需要250亿至300亿美元的投资。
　　埃尔多安19日结束海湾之行,据报道,土耳其与这三国签署一系列合作文件,仅与阿联酋达成的协议总额就高达507亿美元。